“老张,这么早就去秦淮河?”
“是啊,早点去,早点占个好位置,你不去吗?要不要给你占个位置,俺们全家都去!”
“别说了,俺们东家严令我们所有人,今天不准请假,不然就不是扣工钱,而是直接辞退俺们!俺也特别想去看燕王回京的盛况,可总不能为了看热闹,一家人喝西北风吧!”
“俺们东家给俺们所有人放假,还是带工钱的,俺们东家还说,俺们好好表现,将来金陵城搞雇工身股制的多了,不被同行记恨,俺们东家也要搞,给俺们股息,你也别难受,听说,陛下还要在洪武大道,搞一个检阅新军的仪式,到时候也能看燕王陆军第一镇风采。”
“可俺还想看燕王的大海军!”
……
大清早。
无数人往城外涌去,这样的一幕幕,频繁在金陵城各处上演。
金陵城内的精英层,权贵、官员、士绅、商贾,有人对朱棣的回来,抱以极大热情,有人则十分敌视。
为了不让百姓去给朱棣捧场。
利用百姓对他们的依附关系,下达了十分严苛的命令。
……
皇宫。
早朝结束,朱标跟着朱元璋来到御书房。
朱元璋落座,深深看了眼朱标,随即笑着吩咐:“等临近中午,你就带着朝中文武百官,东宫卫率将校去秦淮河,代咱接老四回家……”
朱标含笑认真听着。
父皇的用意他知道。
让朝中文武百官去直观见识一下,老四带回来的新气象。
东宫卫率也是如此。
甚至,更重要。
让东宫卫率将校,直观感受一下,老四新军和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同。
“父皇,儿臣知道了。”朱标点点头,含笑问:“父皇和母后不去吗?”
朱元璋瞪眼,“咱迎接老四,像什么话!”
他是老子!
他也是要面子的!
当然,肯定要去看看的。
只是不和标儿他们一起去,悄悄的去,不惊动任何人。
朱标笑笑,“那儿臣就去安排了?”
“去吧。”
……
东宫。
吕本牵着朱允炆的手,望着东宫通往皇宫方向,神不思属道:“允炆,你大哥要回来了,可能你父亲,就不会像以前一样亲近、疼爱你了……”
三岁多,再过几个月,就快四岁的朱允炆微微皱眉,“为什么?”
过去几个月,四叔家那个疯丫头回来后。
就特别惹人讨厌。
皇祖父、皇祖母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疯丫头。
皇祖父、皇祖母对他都没如此。
疯丫头在皇宫内称王称霸也就算了。
母妃还把对方数次接到东宫小住,东宫所有人都捧着她!
吕本见朱允炆皱眉,微微一笑,允炆年纪小,很多事情不懂。
但大人们表现出的偏爱,已经能感受到了。
吕本蹲在朱允炆面前,看着朱允炆,“不要问为什么,等你长大后就明白了,等会儿见到你父亲,你只要告诉你父亲,你特别想去见你,从未蒙面的大哥,你父亲一定会十分高兴,更加喜欢你……”
现在还不是时候,教导允炆利益之争。
但这种方式,同样能达成效果。
首先,这番话,允炆转述给太子爷,太子一定会十分高兴。
其次,太子一高兴,大概率就能答应,把允炆带在身边去接朱雄英。
用手足之情,去算计一个父亲,不可能失败!
此举,可在朱雄英心中埋一根刺。
同时,文武百官看到太子这种场合,都把允炆带在身边,会怎么想?
肯定会想,太子十分喜爱允炆!
目前为止,这就足够了!
胡惟庸这些年蛰伏,真是越来越阴险了。
这个法子,就是胡惟庸想出来的。
若非那个不中用的闺女不配合他们,这件事,倒也不用如此复杂麻烦。
朱允炆点点头。
吕本含笑,刚要说话时,就见朱标乘坐肩舆从远处而来。
忙道:“允炆,你父亲下朝回来了。”
朱允炆看去,脸上顿时露出高兴笑容,“父亲!”
大喊一声,挣脱吕本的手,丢下吕本跑了过去。
吕本看着朱允炆,迈着小短腿,跑的摇摇晃晃,情绪突然有些不好。
说到底,允炆也是朱家人,天生向着朱家。
将来扶持允炆做皇帝,吕家就真能和朱家共享这天下?
‘至少,也是朱家之下,最显赫的家族吧!’
吕本快收拾情绪,露出笑容,大喊:“允炆慢点。”
随即,紧张追上去。
等吕本赶到时,朱标已经从肩舆下来,正在和朱允炆说话。
“父亲,孩儿……孩儿想和父亲一起去迎接大哥,孩儿,孩儿还从未见过大哥……”
“好!”
……
“太子爷。”吕本忙行礼解释,“臣准备接允炆出宫,去秦淮河看热闹……”
朱标牵着朱允炆手,起身,笑道:“孤带着允炆去吧,洪武大道阅览新军结束后,你就尽快回北平,另外,你和老四之间的恩怨,该放下就放下,不要做,让孤下狠心的事。”
“太子爷,臣早放下了,当初也是臣心胸不够大……”吕本慌忙低头解释。
朱标满意点点头,带着朱允炆乘坐肩舆离开。
吕本缓缓抬头,目视朱标离去背影……
哼!
微哼一声,转身离开。
他就不信,朱四郎势头越来越盛,太子心中就没点戒备。
若真如此,太子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他们这些仇视朱四郎的人。
现在对太子没用。
可只要太子容不下朱四郎,下定决心和朱四郎翻脸时。
亦或者,需要抑制朱四郎在大明影响力时。
他们就对太子有用!
难不成,到时候满朝蓝玉、沐英这样,极力希望和朱四郎搞好关系,效仿、学习朱四郎的人。
太子即便做到皇位上,能安心吗?
不能!
总有一天,太子肯定要逐步启用他们这些人。
……
临近中午。
朱紫巷开始热闹起来。
耿府外。
“耿瑄,做什么去!给我回来!”
耿夫人厉声呵斥。
耿瑄直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骑马直奔徐府。
抵达府门后,翻身下马,十分自来熟,笑着把马缰扔给家丁,询问:“我阿姐动身了吗?”
“没……”
家丁话未说完,耿瑄已经快跑沿阶而上,消失在府门外。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
“大小姐坐月子,耿瑄不知道?”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春晓小姐!”
“俺看啊,他是迫不及待,想称呼大小姐师娘!”
……
家丁议论中,耿瑄入府后,就直奔徐妙云住的阁楼。
迎面,碰到从阁楼别院内出来的徐妙音姐妹。
“二姐,阿姐不跟你们一起去迎接姐夫吗?”耿瑄在人群中寻找,脸上露出失落之色。
徐妙音打趣道:“你确定是找阿姐?”
耿瑄讪笑,腹诽,‘你嫁给代王了,自然饱汉子不知饥汉子饿。’
“我去看看阿姐……”
丢下一句话,不顾身后徐妙音一群人取笑声,快步往阁楼跑去。
……
阁楼内。
“阿姐,我来看看你。”耿瑄站在婴儿床边,含笑说话同时,余光不停往婴儿床边,摇着拨浪鼓的春晓方向瞟。
徐妙云靠在床头坐着,唇角情不自禁浮现笑容。
她见过辉祖想成家立业。
见过雄英暗戳戳关心采绿。
……
各种各样都见过。
但耿瑄这种脸皮极厚的,她还是第一次见,视线转向一直不搭理耿瑄的春晓,“春晓,你和耿瑄一起去吧,我这里还有其他人照顾……”
春晓这才抬头,想拒绝,徐妙云微微瞪目,春晓低头,耳尖有些微红,点点头。
徐妙云被逗笑。
之前妙音她们反复提议,让春晓一起去,春晓都拒绝了。
现在答应。
看似她这个师娘佯装生气的原因。
可实则,是耿瑄的原因。
“春晓,你先去准备吧。”
耿瑄目视春晓离开,转头,视线落在徐妙云身上,顿时笑问:“阿姐,你是不是要耳提面授,传授我东西?”
徐妙云被逗笑,没好气笑道:“谁说我要传授你东西?”
“阿姐把春晓支走,这不是明摆着嘛。”
耿瑄抱拳,满俩哀求,“阿姐,你可怜可怜我吧,给我支个招,这都多少年了,我是真的就认定春晓了,当初被她逼的跌坐韩国公府门前,我的心,噗通噗通跳的厉害,阿姐你能明白吗?当时我就非春晓不娶!……”
徐妙云含笑听着……
等耿瑄说完后,笑道:“年后,春晓要去天下行医……”
回来这一年,耿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
春晓若是因为世俗的各种闲言碎语,错失耿瑄,恐怕再也遇不到另一个‘耿瑄’了。
她作为师娘,肯定希望春晓往后能过的幸福。
反正,若是小祈婳将来能遇到耿瑄这么一个少年。
哪怕对方身份寒微,她都会支持。
当然,耿瑄能娶到春晓,也是耿瑄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耿夫人反对?
哼!
若非耿瑄诚意很足。
她身为师娘,还瞧不上耿家呢!
耿家不就是一个侯爵之家嘛?
她和四郎这么优秀的学生,将来还能比他耿家差?
……
耿瑄眼睛一亮,“师娘,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跟着春晓,一起游历天下?”
师娘?
徐妙云微微愣怔,然后无奈笑着摇头。
这小子,脸皮太厚,太会顺杆爬了。
“未来一年,朝廷要北征,你要是随春晓游历天下,就失去了这次历练机会,你可以参加完北征后……”
“不用不用!”耿瑄连忙摇头。
北征有娶媳妇重要吗?
打仗的机会有很多,春晓却独一无二,只有这么一个。
大不了,将来跟着姐夫混。
姐夫在四海开疆辟土,缺少打仗机会吗?
何况,这些年,他也不是一直在混日子,为了离家出走,他也努力增长本事了!
徐叔在京营训练新军,他就当一名普通小兵,接受了最严苛的训练。
徐叔还夸赞他呢!
而且,跟姐夫混。
相当于当了上门女婿。
春晓肯定更高兴!
“谢谢师娘阿姐!”
耿瑄手舞足蹈给徐妙云深深鞠躬后,转身看着婴儿床内的小家伙:“高煦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话罢,兴冲冲离开。
春晓已经在阁楼下等着了。
看耿瑄嘴唇都快咧到耳根,笑着下阁楼,转身往外走同时,询问:“师娘和你说了什么?”
“师娘说你要去游历天下行医……”
……
“我想跟着姐夫混,当上门女婿!”
耿瑄毫不保留,不但把徐妙云说的讲了出来。
还把他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春晓。
春晓触角笑意一闪而逝,顿足,转身,“你不用跟着我,你跟着师公操练了这么久,北征是个很锻炼人的机会,也是对你自身努力的肯定,就好像我去游历天下行医,也是想检验自身努力的成果和不足……”
哈!
我媳妇就是优秀啊!这么好的媳妇,我要是放任溜走了,岂不得后悔死?
“那我北征期间,你可不能看上其他人!”
春晓耳尖瞬间变红,懒得再说,加快脚步。
……
少男少女,怀着美好情愫,骑马离开朱紫巷。
啧啧……
“耿瑄这只癞蛤蟆得逞了。”
马车内,娜仁托娅目视耿瑄和春晓骑马经过,放下帘子,啧啧摇头。
这些年,耿瑄死缠烂打的事迹,别说朱紫巷了。
整个金陵都知道。
而她住在朱紫巷,更是看到很多,耿瑄和耿家人,因此事闹矛盾。
耿家人真是眼瞎!
乌云琪格笑着戳了戳娜仁托娅额头,“少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你才多大!”
教训完娜仁托娅,乌云琪格撩起帘子,呆呆看着突然间,车水马龙的朱紫巷。
在这里住了好些年。
都没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
朱粗鲁回朝了。
北征马上就要开始。
这次,草原和大明又要死多少人。
在大明住了这些年。
她对大明也有了感情。
真不希望,两族再血流成河了。
可同样也清楚。
国与国。
男人与男人之间。
分不出个胜负,这场战争就不可能停止。
与其如此,还不如彻底分出胜负吧。
朱粗鲁那么厉害,此番北征,能把草原彻底打服吗?
可惜,朱粗鲁不是此战的总统帅。
她希望两族之间,麻利点做个了结,一方胜,一方输,输的一方彻底臣服,安安稳稳,睦邻友好过日子。
或许,那个时候,她就能再次回到草原上。
在青草地纵马疾驰,追逐蓝天白云下,翱翔的苍鹰。
……
乌云琪格和娜仁托娅赶到秦淮河时。
秦淮河两岸,已经人满为患。
好在,她们的身份特殊。
顺利进入有将士值守护卫的权贵官员所在区域。
虽然靠后,可也视野极好。
娜仁托娅个子矮,自己还准备了小凳子,站在凳子上看着。
嘶!
倒吸凉气,“整个金陵城的人,该不会全都来了吧?陛下和皇后娘娘呢?朱粗鲁这么给他们露脸,他们怎么没来?”
乌云琪格压声教训:“别乱说话!”
皇帝和皇后即便来,也不可能在这里。
……
百姓人群中。
朱元璋、马秀英被十几个乔装后的禁军心腹团团保护在其中。
“怎么还没回来?”
“俺都等不及了,听说,这次各种船就三百多艘,海军战船两百艘!”
“俺听说,陛下下令燕王的海军战船回来后,再像上次送观摩团回来,在秦淮河上鸣炮,要说,陛下就是懂咱们的心思。”
……
百姓议论蜂拥入耳,马秀英余光瞥视朱元璋。
朱元璋唇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含笑提醒:“别笑了。”
朱元璋没好气瞪了眼马秀英。
……
码头。
朱标和朱樉一群皇子们站在最前面,刘伯温、汪广洋领衔文武百官在后面静静站着。
“阿爹怎么还没回来?”
不耐烦的清脆声响起,众人纷纷循声看去……
小祈婳被朱樉抱着。
朱允炆羡慕看了眼小祈婳。
四叔家的疯丫头,仿佛谁都喜欢。
为什么?
就连二叔,不抱堂兄朱尚炳,却把四叔家疯丫头抱在怀中。
其他皇叔想抱。
二叔还厚颜无耻,用兄长身份压人。
为什么,所有人都对疯丫头这么好!
娘说,是因为素未蒙面的四叔。
四叔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不但这么多人迎接他。
就连他家疯丫头,都让这么多人喜爱?
“祈婳,你们家海军战船,总共有多少门火炮?”朱标含笑询问:“你见过你们家海军战船齐射的场景吗?”
小祈婳顿时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却越算越糊涂,索性直接不算,“大伯,好多好多火炮!”
哈哈……
众人顿时被逗笑。
一群皇子爽朗笑声,引得周围人纷纷把视线投来。
靠后面一些。
胡惟庸凑到李善长身边,看着前面气氛十分和谐的朱家皇族众人,含笑低语:“好和谐一幕。”
现在朱家的和睦。
有多重因素。
一、朱皇帝对太子坚定不移的支持。
二、朱标身为兄长,做的很到位,至少,无论真假,一直都做到了兄弟躬亲。
……
但这些年,这么多皇子成年,外放封藩。
却依旧能保持和睦。
还有一重因素。
朱四郎!
很多皇子都在看朱四郎的态度。
如果现在朱四郎若是和太子离心离德,他可以十分肯定,老朱家这些皇子们,瞬间就会各有各的心思。
朱四郎在朱家皇族中的影响力。
如今已经不比太子低了。
洪武九年,宁愿当农民都要拒绝封藩。
当了农民后,把日子过的蒸蒸日上。
后来更是让朱皇帝‘低声下气’求着出来做事。
纵横草原。
考科举。
然后去福建。
福建一个垫底行省,朱四郎花了不到五年时间,发展成向朝廷贡献税赋的大省。
挤入所有行省前七。
在此期间,还在海外拿下东番、巴拉望岛。
组建了一支,由两百艘战船组成,比大明水师都先进的海军舰队。
陆军第一镇新军、第一混成协。
拥私兵三万余人!
如果说,太子主要凭兄弟躬亲,让朱家皇子们折服。
那,朱四郎就是凭实打实做出的成绩,让朱家皇子们佩服、敬畏。
朱四郎的成就,几乎都是人家白手拼搏来的。
尽管齐泰、黄子澄一直嚷嚷着,朱四郎是因为得到大明支持才有现在。
可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只不过是将来对朱四郎发难的借口之一罢了。
大明、朱皇帝给朱四郎的支持少之又少。
即便有,朱四郎历经生死,为大明寻回传国玉玺这一件功劳,就足够回报大明了。
正是因此,朱四郎在朱家皇子中,有着十分特殊的影响力。
可以说,只要朱四郎坚定不移站在太子一脉,支持太子一脉,其他皇子就没希望,朱家就乱不起来!
他想将来扶持朱允炆也就很难实现。
朱皇帝就是厉害!
很早就看透了这一点。
所以不顾群臣反对,费尽心思,把朱雄英送到朱四郎和徐妙云身边。
……
他们这些仇视朱四郎的人。
很难从朱四郎方面做什么,让朱四郎和太子反目。
这个人对大明没有野心。
海外基业也蒸蒸日上。
为今之计,只能从太子入手。
太子对朱四郎庞大势力的猜忌,会逼着朱四郎远离太子一脉!
……
李善长余光瞥视胡惟庸唇角阴冷笑意一闪而逝,微微皱眉。
他近期,越来越不安了。
“惟庸,我对你只是有过提携之恩,算不上师徒,往后不要师徒相称了。”
李善长的话,不高不低。
可周围很多人都听到了。
胡惟庸错愕看着李善长。
周围官员,纷纷转身,满脸惊愕。
李善长一副从容平静,他本不想如此,可他真的嗅到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凶险气息。
如今胡惟庸陷入低潮。
他突然提出解除师生关系。
可能会让人误会,他李善长功利。
误会就误会吧。
总好过,被胡惟庸拉下水。
他需要,听到的人,帮忙把这件事传开。
胡惟庸艰难回神,低头,阴阳脸狞色一闪而逝,咬牙抱拳:“惟庸高攀了,请韩国公恕罪!”
老狐狸怕什么,他清楚。
可他早已不是当初的胡惟庸!
这些年的隐忍蛰伏。
他学会了很多。
以前的胡惟庸,得志便张狂。
如今的胡惟庸,是一个为了目的,可以一直陪着笑脸当奴才的人!
这些年蛰伏。
他反复读过王莽、司马懿、杨坚之流,最善于隐忍历史人物传记。
这些人就是他的榜样!
胡惟庸转身离开。
“船来了!”
大喊声响起,李善长收回视线。
所有人看着小型的水师斥候船,急速划动驶来,顿时精神一震。
斥候上码头,小跑来到朱标面前,“禀太子,燕王海军战舰,已经在下游三十里外!”
朱标看着斥候脸色苍白,微微诧异,不过没有说什么,点点头,“知道了。”
待斥候离开后,转身看向一群兄弟,“老四要回来了。”
一群皇子含笑点头,眼中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四哥终于回来了。”
“总算能看看四哥的海军舰队了。”
……
“二伯,我想下地。”小祈婳挣扎着。
“小没良心!”朱樉笑笑,把祈婳放下。
小祈婳刚站稳,就迫不及待跑到码头最前面,眼巴巴盯着水面。
朱尚炳抬头看向朱樉。
朱樉笑着揉了揉小家伙小脑袋,“去吧。”
朱尚炳顿时笑了,小跑着来到小祈婳身边。
小祈婳看了眼,抓住朱尚炳小手,两个小小身影,站在码头最前方。
“好大……”
朱标低头,刚想对朱允炆说话,让朱允炆也去,远处突然隐约传来哗然声。
顾不得说话。
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河岸两边,聚集满了百姓,向下游延伸。
根本看不到,下游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王!燕王!燕王!”
“燕王千岁!”
“大明威武!”
……
激昂高亢的山呼声,开始越来越清晰从下游远处传来。
上游围观的所有人,顿时开始骚动。
很明显,燕王的海军出现了。
而且肯定十分壮观。
不然不至于如此。
可大伙儿却看不到。
朱标转身招了招手,东宫侍从靠近。
朱标吩咐:“马上再派人策马在秦淮河两岸,向所有百姓喊话,待会儿海军会鸣空炮,让百姓不要害怕恐慌。”
此事,早已通传。
可远处的震惊山呼声这么强烈。
他还是不放心。
很快,骑兵在两岸人群后面,策马疾呼离开。
嘶!
“这是什么怪物!”
“这是船吗!?”
……
就当骑兵赶往下游,消失在视线内不久,惊呼骚动声响起。
秦淮河金陵段,河面宽约二十丈。
所有人目视所及,只见一艘庞然大物,直接占据河面四分之一,宛若横卧河面的巨兽,推开河水,溅起高高水浪,疾驰而来!
朱元璋、马秀英呆滞。
朱元璋低声喃呢:“这就是老四鸡笼屿造船厂,造出来的最新战船?”
这艘战船随老四出现在福建时。
锦衣卫就传来了消息。
可毕竟信报中的文字描述,无法和直观观察相比。
这也太大了!
战船本来就高。
桅杆比战船更高。
三幅巨幅风帆张开,整艘战船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都超过金陵城墙高度了!
众人震惊中。
随着舰队靠近,压迫感更强。
而被旗舰堵住的视野,也渐渐更加开阔。
后面,风帆点点,连绵成片的战船终于映入所有人眼帘!
“这就是四哥的海军舰队吗?”
“我现在总算知道,刚才的斥候,为何脸色苍白了,吓得!”
“四哥现在玩的这么大吗?”
……
惊呼声从朱标、朱樉、朱棡身后响起。
三个年长兄长这才回神,相互对视,眼中尽是惊骇。
未见时,两百艘战船,这样的文字描述,根本无法体会,多么壮观。
亲眼所见,才能真正感受到其中震撼。
反正,与他们而言。
比十万大军列阵而立,冲击都要强烈!
朱樉看了眼朱标,故意笑道:“大哥,老四玩的有点大啊!这还只是给咱们看了一角罢了,一千五百门火炮齐射如何场景?后天父皇在洪武大道检阅新军,又会给咱们什么震撼?”
大哥只要能容得下老四。
他就不争了!
朱棡也悄悄观察朱标。
朱标没有任何异常。
“阿爹回来了!阿爹!小棉袄在这儿!”小祈婳激动招手。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看战船,都在震撼于朱棣海军舰队的威风。
可小祈婳只是想快点见阿爹。
朱允炆被小祈婳声音惊醒,看向小祈婳。
然后又呆呆看向河面,驶来的庞然大物,以及后面,黑压压,连绵成片的战船。
眼睛盯着战船上,影影绰绰的人影,试图寻找出朱棣这个素未蒙面的四叔。
……
“师傅,小师妹!”
“小师妹,这里……”
……
旗舰舰首。
孩子们爬在护栏边缘,指着小祈婳激动大喊。
雍鸣被朱棣抱着看两岸景象,看到小祈婳后,也高兴招手,“阿姐,我和阿爹回来了!”
众人被雍鸣的喊话吸引。
惊愕看来。
哈哈……
随即,哄然大笑。
朱棣没好气笑道:“能不能给你爹留点脸!”
臭小子,让他少点矜持,不是让他没皮没脸!
祈婳是想当姐姐,觉得当姐姐威风。
这个臭小子,虽然是宠着妹妹,但这种场合,不能给他长点脸吗?
雍鸣一只手紧紧搂着朱棣脖子,笑的更加灿烂,奋力招手,小声道:“阿爹,我们上岸,先回外公家看娘亲和弟弟好嘛?”
朱棣笑着点点头。
父子说话间,旗舰距码头已经只剩三里。
俞靖立正,铿锵请命:“王爷,是否停船?”
“可以。”一会儿还要鸣炮,距离太近,不好。
“王爷令,抛锚停船!”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
岸上的惊呼议论声瞬间消失。
无数双眼睛,紧盯着战船。
只见,号角声响起时,一个人影出现在旗舰中间,最高的桅杆,最高处。
随着三色令旗挥舞。
旗舰后面,河面上的战船开始运动起来。
原来的编队,有的开始降帆随水流向后,有的加速向前。
两百多艘战船,井然有序,迅速在河面上,呈一字型编队排列。
一群跟随回来的商贾豪强,哪怕早见过海军变化编队。
此刻,依旧看的津津有味,震惊不已。
“这样的视觉盛宴,金陵城所有人,肯定是第一次见!”
“听听,现在还能听到一点儿声音吗?所有围观的人,和咱们第一次一样,都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一千五百门火炮齐鸣,才更值得期盼!咱们当初不在鸡笼屿,无缘一见,等了这么多天,总算能见证这一刻了!”
……
“王爷,舰队调整完毕!”俞靖看着桅杆上方,令旗兵的旗号,铿锵汇报。
朱棣点点头,吩咐:“向岸上打旗语,我方一刻后,将会按照朝廷命令,进行所有火炮齐射!”
俞靖领命后,转身接过身边将士递来的令旗。
快步走到舰首,挥舞三色令旗。
“这旗语是什么?”
“谁会读旗语?”
……
皇子们议论着。
蓝玉从后面走出来,汇报道:“太子,燕王发旗语告诉大家,一刻后,将进行火炮齐射。”
他去观摩,了解燕王海军旗语。
朱标点点头,“你来回复。”
蓝玉领命后,走到最前面,站在小祈婳和朱尚炳身后,猛地挥手。
然后把两个小家伙往后拉了拉。
免得一会儿受惊害怕,掉到河里。
……
战船上。
俞靖笑道:“永昌侯知道咱们的旗语。”
朱棣笑笑,平静吩咐:“开始吧。”
俞靖瞬间悄悄握拳。
深吸一口气,转身,喝令:“传令各舰,齐射准备!”
呜呜呜……
号角声中,令旗兵开始传令。
呜呜呜……
片刻后,不时有号角声回复。
直到号角声落下。
俞靖看向朱棣。
战船上,所有人都看向朱棣。
朱棣当然明白,此刻,意味着将士们已经完成弹药装填,准备射击。
朱棣目光环视岸上,涌动的人潮,突然竟然有些紧张。
默默吸气后,缓缓举臂,猛地挥下。
呜呜呜……
旗舰号角声突然昂扬吹响。
“这是做什么?”
“不清楚啊……”
……
砰砰砰……
怯怯议论中,炮击声突然响起。
旗舰甲板,一门门火炮,率先火光喷涌,白烟笼罩。
砰砰砰……
随即,整个江面上到处都是炮击声。
火光喷吐,浓烟滚滚。
战船在炮击中,左右摇晃。
可岸上围观百姓,已经看不到战船,整个江面上,只能看到火光和白烟。
胡惟庸阴阳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瞪大眼,瞳孔剧烈收缩,‘这就是朱四郎的大海军?若是实弹炮击武定门,陆军攻城,今天,恐怕要改朝换代了吧!’
黄子澄和方孝孺等人站在官员队列最后面。
炮声轰鸣中,脸瞬间苍白,噗通跌倒。
方孝孺等人只是看了眼,并未因此而瞧不起黄子澄。
他们也一样。
耳朵此刻嗡嗡作响,天地间,仿佛只剩轰鸣声。
他们已经见过小规模的海军战船齐射。
有了心理准备。
可此刻,依旧有种心防破裂感!
这就是燕王之威!
其他人呢?
方孝孺努力保持冷静,看向前面的上官。
所有人,鸦雀无声,脸苍白无比,身体竟然隐隐间都在颤抖。
武将比文官好点,可也好不了多少。
太子呢?
太子会不会……
方孝孺顺着人群间隙,看向朱标背影。
朱标,以及所有皇子们,全都惊的微微张嘴,脸色微白。
蓝玉眼角狠狠跳抖,低头看了眼,面色平静的小祈婳,唇角又狠狠抽搐。
这就是东番和大明的不同。
朱老四家长女,在东番成长,或许也没见过这等景象。
可到底见多了海军鸣炮。
可这一幕,对于大明来说,冲击、震撼绝对是可以触及灵魂的!
只是,着实太震撼了。
当时他向陛下谏言,让朱老四所有战船再来一次鸣炮,也没想到,会如此震撼!
不过,就该如此!
不用猛药,如何触及大明所有人灵魂深处。
不用猛药,身后这些夜郎自大的同僚,还沉浸在天朝上国的美梦中!
睁着眼睛,却像瞎子。
永远看不到,朱老四去了东番,东番已经日新月异,翻天覆地了!
……
风似乎都被火炮震慑。
秦淮河上,一点风也没有。
许久后。
浓烟才缓缓散开。
隐约间,露出狰狞的战舰!
此刻,所有人眼中,无论是最大的旗舰,还是后面的其他战船,都显露峥嵘,宛若狰狞凶兽。
围观众人,这才回神。
“娘呀!俺还以为是老天爷发怒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这就是燕王的海军吗?这也太厉害了!”
“燕王的海军如此,陆军第一镇呢?”
……
朱元璋在百姓激动惊诧议论中回神,眼睛盯着,从浓雾中,缓缓启动,向码头靠近的旗舰,喃喃低语:“秀英呐,老四真是小母牛上天了,咱们这个儿子,真是小母牛上天了!”
他创业之初。
若是有这等坚船利炮……
而混账老四,去福建,也不过几年时间罢了。
比他强!
这回他放心了!
“嘿嘿,这是咱儿子!”
马秀英听着传入耳中的自言自语,没好气笑着瞪了眼,现在又是他儿子了。
这男人……
“走吧,咱们去迎接老四,恐怕老四给咱们的惊喜还会更多。”
朱标笑着对朱樉等人说道,弯腰抱起朱允炆,察觉朱允炆浑身哆嗦,紧了紧手臂,安抚道:“别怕,这是你四叔的海军战船!”
话罢。
快速往码头走去。
朱樉在朱标走后,才回神,艰涩扭头,看向朱棡,“混账老四,这些年去福建,到底闯出多么大一份家业!”
朱樉话音落下,一群皇子,迅速涌向码头前方。
旗舰靠近。
踏板放下。
蓝玉率先带着小祈婳和朱尚炳上船。
见了朱棣后,便笑着欢迎感谢:“欢迎王爷回朝,王爷,这一响,咱们大明很多人应该睁开了眼睛!”
朱棣立刻明白。
恐怕齐射这个命令,是蓝玉向老头子谏言的。
含笑点点头。
大明睁眼,这是好事。
蓝玉低声道:“王爷,陛下已经决定,后天在洪武门检阅陆军第一镇和朝廷新军,而且,还要你们陆军第一镇和太子卫率、京营新军进行对练演练,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朱棣微微愣怔。
不过,想想又觉合情合理。
老头子肯定想要看看,大哥的太子卫率、京营新军,和陆军第一镇的对比。
“阿爹……”
朱棣被小祈婳的声音惊醒,顺着声音低头,就见小祈婳嘟着嘴,举着双手求抱。
身边还怯生生站着个小男孩。
看年龄,朱棣就猜到,应该是二哥家尚炳。
“阿爹抱!”朱棣笑着把两小家伙抱起来,看向怯生生的小家伙,“尚炳对吗?你小时候,四叔还抱过你。”
朱尚炳有些害羞,点点头,不敢和朱棣对视,偷看朱棣。
父亲和娘,经常提及四叔。
提及的次数,比大伯都多。
娘亲说,四叔、四婶还是娘亲的恩人。
哈哈……
“老四,你是小母牛上天,想要羡慕死我们啊!”
爽朗大笑声传来。
朱棣循声看去……
朱樉跟在朱标后面,大笑开着玩笑。
朱棣快步迎上去。
“大哥、二哥……”
朱标笑着拍了拍朱棣肩膀,“回来就好。”
朱允炆被朱标抱着,好奇打量朱棣。
他听很多人提及过这个四叔。
有人称赞。
外公一些人,则咬牙切齿咒骂。
这个人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笑起来,感觉比父亲生气时都让人害怕。
刚才那种连绵不断的打雷声,就是这个四叔弄出来的。
“孩儿拜见父亲。”
豁达亲切声响起。
众人视线转移,落在朱棣身边,身形挺拔的翩翩少年郎身上。
朱樉、朱棡等人眼睛一亮。
一群皇子不由对视。
这是雄英?!
又悄悄看向朱棣。
他们在雄英身上,看到了老四的风采。
尤其是雄英的笑。
太像老四了!
朱标把朱允炆放下,尽管朱雄英个子比这个年龄的孩子高很多。
朱标还是情不自禁笑着用力抱了抱。
竟然发现,抱的很吃力,抱不动了。
不由笑着揉了揉朱雄英脑袋,“父亲现在都抱不动你了!”
朱雄英笑着挠头。
孩子气这才流露出来。
朱标和朱雄英说了几句话,再次抱起朱允炆,看向朱棣,“老四,带我们看看你这艘旗舰?”
朱樉等人,全都眼巴巴看来。
朱棣笑着做一请的手势,“当然可以了。”
……
朱棣带着朱标参观旗舰时。
后面战船。
各营管带、副管带开始动员讲话。
船舱内。
孙元楚站在半个营将士面前。
剩下的半个营,副管带带着,乘坐另一艘战船。
孙元楚视线环视换上崭新军服,背着行军被以及火铳的将士们。
油灯光线比较昏暗。
可他已经能看到将士们脸上跃跃欲试的昂扬精神。
满意点头,大声道:“海军的兄弟们,已经向大明所有人,展示了王爷强有力的一面,马上就要轮到咱们陆军了。”
“别的话我不多说,只有一个要求,拿出我们最好的风采,展示给所有人看!”
啪!
半个营,数百名将士,立正铿锵道:“绝不给王爷丢脸!绝不给王爷丢脸!”
孙元楚满意笑了,命令:“排队出舱,上甲板,等待下船!”
嗒嗒嗒……
整齐步点声响起。
……
这样一幕幕,发生在每一艘战船船舱内。
然后,一队队将士,踩着整齐步点,走出船舱,在甲板列阵而立。
“快看!”
“快看甲板!”
“这是燕王的陆军第一镇将士吗?好威严!”
……
岸上,百姓看着一个个方阵,在甲板列阵而立,发出阵阵惊呼。
朱元璋仔细端详着,可距离还是有点远了……
朱棣刚刚带着朱标参观完畜力动力舱,从里面出来,朱标听着外面传入船舱的惊呼,好奇道:“怎么了?”
朱棣猜到了,笑道:“应该是第一镇将士们出舱。”
朱标含笑看了眼朱棣,随即道:“走,我们也去看看,我们早想见识见识你的陆军第一镇了,这回,我把卫率的将校们,全都带来了。”
话中,朱标快速出舱……
欢呼声、惊呼声,愈发清晰传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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