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式战舰。
甲板呈阶梯式,两层布局。
上下两层,都安装有火炮,下层口径最大,高达十寸。
上层老式的八寸口径。
都具备炮塔一百八十度旋转能力。
交战过程中,战舰并不需要,侧帮接战。
无论是舰首,或者船尾对敌,都可以调度全舰绝大多数火炮。
当旗舰第一轮炮击打出后,剩下的七艘战舰,立刻,几乎同时开火。
滚滚浓烟,瞬间笼罩整个海面。
浓烟中。
射击完毕的炮位附近,海军将士们已经开始忙碌。
拉开炮栓。
后膛装填口露出来。
这时,举着望远镜观察的叶开,突然下令:“传令,第二轮炮击,采用最新研制出的开花弹!”
“第二轮炮击,开花弹!”
旗舰传令声,汽笛信号声,顿时响起。
旗舰各炮位,已经在准备实心铁弹的将士,迅速将铁弹放回箱子内,从旁边箱子内,小心翼翼拿出一颗颗特制的开花弹。
从后膛装填口,将炮弹送入炮膛。
抱着圆柱形,柱状发射药包的将士,迅速将发射药塞入炮膛内。
砰!
一声沉闷响声,一名炮手,将炮栓关合。
一名炮手,冲上去,将颗粒状火药,倒入引火槽内。
“放!放!放!”
各炮塔棚正,挥手大喊。
引火槽内的颗粒状火药瞬间引燃,浓烟伴随着刺眼亮光骤然绽放。
嗵!嗵!嗵!
沉闷炮击声随即在各处炮塔响起。
炮管猛地向后瞬间,迅速向前复位。
得益于,燕华的钢铁业在这些年的微小进步,研制出了,更加耐用的大型弹簧组件。
以及,攻克大型挤压式无缝钢管制造技术,以及配套的工业设备。
新一代战舰的炮塔,已经由原来的导轨式卸力。
转变为管退式。
导轨卸掉炮弹发射的反作用力,不但需要在炮击后,人工进行复位,由于需要安装导轨,炮塔要占用更大的空间。
导致,老一代铁甲舰,火炮数量受到限制。
新一代公爵级战舰。
若不是由于蒸汽机的动力不足影响,其实,可以安装更多的火炮。
即便如此。
新一代的铁甲舰,也绝非上一代铁甲舰可以比拟的。
这一点。
对面的大明水师将领,很快就意识到了。
砰砰砰……
轰轰轰!
密集的开花弹,砸在海面上,紧接着,又发生了爆炸。
破碎的弹体飞溅,叮叮当当砸在大明水师船帮。
一日前。
赶回水师大营的松江口水师统制,宋三思脸色格外苍白难看。
身后站着的将领,盯着前方五百步左右海面,不停响起的爆炸声,以及飞射的弹片,更是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直到第三轮实心弹炮击,在一百步左右,形成弹幕落下。
海面渐渐归于平静后。
水师将领,看着对面,滚滚浓烟笼罩中,若隐若现的钢铁巨兽。
才纷纷,音调颤抖开口。
“这怎么打?统制,这根本没法儿打!”
“可不是嘛,咱们都是些木头船也就罢了,问题是,咱们的火炮威力没人家大不说,炮击速度也完全没法儿跟人家相比。”
“可不止炮击速度,刚才第二轮威慑炮击那种炮弹,落到海面上,依旧发生了爆炸,试想一下,要是这种炮弹,打在咱们的甲板上,杀伤力多大?”
“不不不,甲板不是封闭空间,杀伤力还不算大,试想一下,这种炮弹,击中船帮,打入密闭式的炮舱内,然后爆炸,一个密闭狭窄的空间内,到处飞射破碎的弹体……”
……
“统制,咱们这些木头船,根本打不过!”
“咱们不为自己,也得为兄弟们想想吧?”
……
宋三思听着身后,颤抖的哀求声,双手颤颤巍巍的举起,铜制精美的单筒望远镜。
太漂亮了!
燕华新一代战舰,真的很漂亮。
通体完整的船体,没有一个炮窗窗口,铆接的钢板都被涂上了黑色的防腐漆。
看着就无比坚固。
甲板第一层阶梯,一门门黑黝黝粗壮的火炮。
第二层,一圈炮塔中间,矗立着一座整洁有序的舰岛。
舰岛上方,以免燕华竖纹三色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甚至能清晰看到。
叶开站在指挥使外面一圈旋梯上,同样举着望远镜,从远处,居高临下观察他。
已经算是朝廷水师资产的十六艘铁甲舰,和对面这八艘新一代铁甲舰,完全没法儿比较!
原来,燕华已经秘密,拥有了,如此漂亮、威武雄壮的战舰。
陛下做了那么多。
到头来,只是得到,十六艘已经落后的战舰?
他实在难以想象,这八艘,如此漂亮的铁甲舰,出现在金陵城下,秦淮河中。
陛下看到后,会作何想?
当然,此刻,他也来不及思考,陛下彼时的情绪。
他现在需要做决断。
到底是打!
还是不打!
打?
肯定打不过!
别看他手头上,有三十多艘公爵级混合动力战舰。
原来有六十艘。
太子做储君时,整顿水师中的巢湖系时,把二十多艘混合动力战舰,调配到了南海、东海两个方向。
均衡了大明三支水师的力量。
不过,即便没有均衡前,他有六十艘又如何?
一样打不过。
不打?
陛下对他们父子,恩重如山。
他自当忠军报国。
哪怕,当他在御书房,看到徐宪昌向陛下下跪,听闻陛下谋夺燕华十六艘铁甲舰,并且,试图借燕华失去海军力量,发兵燕华时。
震惊之余。
对陛下这种做法,并不是特别认同。
但身为臣子。
即便陛下错了。
他也必须忠于君王,报答陛下对他宋家父子的知遇之恩。
宋三思猛地咬牙,骤然转身,眼神凌厉,环视三轮威慑炮击后,已经胆怯的同僚,冷哼道:“当初,陛下为储君时,整顿松江口水师内的巢湖系,你们谁跳的最欢,是谁拍着胸脯对陛下,对外放出豪言壮语,松江口水师,在你们手中,将比巢湖系更加强大!”
其实,陛下当初对松江口水师内的巢湖系,彻底瓦解之举。
他就有些不赞同。
相比朝中这些人。
他在陈朝做了十几年,大明驻陈朝,非官方使节。
距离燕华近。
他对燕华海军,了解的一点都不比俞同渊为首,巢湖系少。
燕华海军,最讲究传统!
燕华海军虽然每两年就要退役一次。
可人家燕华通过真正的技术骨干,把海军技术、精神等传统,都延续保留下来,弘扬发展。
大明水师中。
学习燕华最为深入的,肯定是巢湖系。
把松江口水师内的巢湖系将领彻底调离。
在他看来,无疑是对这支强大水师传统的破坏。
可当时。
胡惟庸、吕本这些,敌视巢湖系的保守派,积极推动。
而他面前这些,眼红巢湖系将领的水师将领,也兴风作浪。
陛下又对海军、海战并不了解,于是,就做出了,彻底瓦解松江口水师巢湖系的决定。
“当初打压巢湖系时,你们拍着胸脯,发出的豪言壮语,今日若是不敢一战,就自行溃散,龟缩回军港内,致使燕华海军,长驱直入到金陵城下,诸位不妨想一想,此事结束后,尔等的下场!”
诸将面露恐惧不安。
陛下刚登基。
燕华海军,就一路长驱直入到金陵城下。
龙颜被扫。
总要有替罪羊,替陛下挽回颜面。
无疑,松江口水师就是最好的对象。
如果打一场,战死了,家人不会受到牵连。
侥幸逃的一命,即便战败,也可以说一句,此战非他们之过,而是武器落后太多。
“打!”
“统制,必须打!狠狠打!”
“用此战,让燕华海军明白,大明不可轻辱、中原不可轻辱!”
……
诸将短暂权衡利弊后,顿时爆发出一片喊打喊杀。
宋三思瞧着,眼底闪过一抹不屑之色。
这群将领,根本不是纯粹的将领,都不过是一群,权衡利弊的政客型武将。
大明水师,说到底,真正最为纯粹的武将,其实就是被陛下猜忌、忌惮的巢湖系。
不过,此刻,他也管不了这些了。
此战必败已经是定局。
他为陛下尽忠报恩同时。
把这群混账东西,埋葬在这里。
当陛下再建大明水师时,就极有可能,重新启用、重用巢湖系。
或许,这才是他以死尽忠。
松江口水师全军覆灭的真正价值了。
宋三思不做多想,转身,眼神渐变坚定,盯着对面燕华的三色竖纹旗。
这三色竖纹旗的寓意。
他知道。
中间的白色,代表燕华全民,纯洁的主体思想。
左边明黄,右边蓝色,分别代表,燕华王室,以及生活在蓝海上,所有燕华子民,紧紧簇拥在纯洁的主体思想左右。
保卫、坚持、弘扬、发展,由燕王提出,推动,形成的全民主体思想。
‘或许,这面旗帜的寓意,就是大明步步落后燕华的原因吧?’
他不是保守派,也不是革新派。
只是一个受君恩,忠君的臣子。
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或许,方孝孺、蓝玉这些在大明内部,大声疾呼的革新派,真的是对的。
‘这是人之将死的明悟吗?’
宋三思苦笑回神,摇了摇头,随即,目光再次坚定,喝令:“侧帮对准燕华海军,雁行阵,倒卷包抄!”
呜呜呜……
悲鸣沉闷的号角声随即响起。
“松江口水师发出了战争号角!”
“这不是找死吗!”
……
围观的商船上,听到号角声,发出阵阵惊呼。
旗舰上。
叶开举着望远镜,皱眉。
哎……
默默叹了口气,情绪有些压抑低沉道:“传令,箭形破袭阵,火力全开,用最快速度,打垮松江口水师,告诉兄弟们,不准使用开花弹,用实心弹、葡萄弹,尽可能瞄准桅杆、动力舱打!”
桅杆和动力舱被打垮。
松江口水师基本就废了。
他不想造过多杀孽。
若非新皇如此,双方根本不需要流血!
随即。
一场一面倒的海战,就在松江口入海处上演。
轰轰轰……
燕华八艘铁甲舰,几乎打出了十倍松江口水师的火力密度。
铁链相连一颗颗小型铁弹的葡萄弹,呼啸间,将大明水师的桅杆打折。
一颗颗实心弹。
落在海面上。
落在炮舱内。
更多落在动力舱内。
“攻击!”
宋三思的旗舰比较幸运,桅杆虽然被打断。
可动力舱却受损不严重,更换牛后,依旧为战舰提供动力。
宋三思站在舰首,额头流血,拔剑直指前方叶开的旗舰,妄图拉近距离,直接打最原始的接帮战。
“倒是个有血勇的忠臣,可惜,效忠错了对象。”
轰轰轰!
叶开举着望远镜,盯着宋三思点头评价之际,旗舰打出猛烈的弹幕。
望远镜中。
宋三思所在旗舰,直接轰然解体。
……
海面陷入平静。
用时不到三十分钟!
除了开战之初,就仓皇脱离阵型,逃窜回松江口大营的十艘战船。
其他船,彻底丧失动力,在海面上漂浮打转。
只有宋三思所在旗舰,被炮击解体。
叶开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
燕华海军战舰上,所有人,都不见一点喜悦之色。
硝烟弥漫中。
一双双眼睛,微微泛红,看着一片狼藉的海面。
静静不语。
这一刻,仿佛天地间,都失去了颜色和声音。
“派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宋三思,去传令看热闹的海商,命他们留在此处,救治水师伤员,其他各舰,不得耽误,马上启航,七八号舰为先锋,打垮沿途,所有阻碍,最迟后天,我要站在金陵城下!”
……
“燕华有一支,更加先进的海军舰队,你知不知道!”
当天晚上。
御书房。
朱标盯着徐宪昌,眼睛喷火怒问。
徐宪昌低着头,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淌,“陛下,臣真的不知道……”
声音都带着一丝哭音。
胡惟庸看了眼徐宪昌,又与吕本隐晦对视,随即开口:“陛下,忠勇公肯定是不知情的,由此也可见,燕王多么的狡诈阴险,现在不是追究这支舰队如何出现,什么时候建造完毕,在哪里建造的时候,现在我们更应该考虑,如何打退这支舰队。”
“绝不能让这支舰队,一口气,冲到金陵城外。”
若真如此。
对新皇皇威的打击,对保守派造成的负面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报!”
就在朱标唇角微动,准备说话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声。
砰!
殿门被慌乱撞开。
纪纲脸色苍白,步履凌乱,匆匆跑入,气喘吁吁道:“陛下,刚刚从松江口传来消息,水师大败,宋统制生死不明,燕华舰队,已经由松江口进入我大明内陆运河!”
朱标身子猛地晃动。
“怎敢!”
愤怒声刚响起。
“报!报!报!占城王室八百里加急求援!”
就在此时,外面又有急促声传来。
一名报讯兵,风尘仆仆冲进来,双膝跪地,声音虚弱道:“陛下,卑职从广西回来,占城发生规模庞大的农民起义,起义军喊出,推翻腐朽王室,向燕华献土献民,成为燕华人的口号,卑职离开时,占城王室的禁军已经溃败,王室准备撤往南朝,寻求南朝王室庇护!”
“南朝王室十分恐慌,南朝境内,受占城局势影响,也有星火燎原之势。”
“南朝王室更恐,占城起义军,攻入南朝。”
“南朝王室更言,占城起义军背后,有燕华影子,”
“南朝国主进言,一旦南朝陷落,成为燕华疆域,燕华的兵锋,将直接抵在,朝廷最为虚弱的西南软肋!”
报讯兵努力说完后,瘫倒昏迷。
御书房内,一片安静。
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
燕王朱棣,敢于回来,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一路海军,直抵金陵城下。
一路策动朝廷西南藩属境内的农民起义,威胁朝廷西南软肋。
“陛下……”吕本声音有些颤抖道:“我们还有一张牌,燕王朱棣!用其生死威胁,或许可解目前……”
吕本尚未说完。
一道道犀利目光,就落在身上。
不但有方孝孺、蓝玉这些希望交好燕华的革新派。
更有朱标、胡惟庸。
用朱棣的性命要挟燕华。
一旦这样做了。
皇帝的威严,以及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将荡然无存。
而且,威胁真的有用吗?
此番,燕王朱棣,摆明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
如果以其及其家人性命威胁。
会不会引发,比现在都糟糕的局势?
“陛下……”胡惟庸略作沉吟,抱拳打破沉寂,“南朝、占城暂时可以不理,但我朝必须挡住燕华海军,打败燕华海军,如此,我朝才勉强能拿回主动权。”
只要挡住燕华海军。
是进是退,就有了转圜余地。
现在,则是全面被动。
朱标看向徐宪昌,“朝廷的水兵登舰,能否一战?”
其实,他不想如此草率派出这支舰队,毕竟,从老四手中夺来这支舰队,他筹划了二十几年!
可现在。
只能靠这支新得到的海军了。
徐宪昌艰难点头。
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然,事后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朱标紧盯徐宪昌:“战场就选择金陵城外,秦淮河上,孤在城头看着你作战,金陵各处的岸防炮,也配合你,此战,你必须当着金陵百姓、官员的面,把燕华海军的嚣张气焰打掉,把燕华海军覆灭在秦淮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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