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青田县,石门洞。
临江旗、鼓两峰劈立,对峙如门,故称“石门”。
“有门无门,是为佛门。似洞非洞,适成仙洞。”,从唐代开始,石门洞就是道教36洞天中,第12洞天。
刘伯温师从铁冠道人张中,儒道兼修,长期以来,石门洞就是刘伯温修学、修身、修养、修炼、休整的重要场合。
……
数日后。
几辆马车停靠在山脚。
朱棣、徐妙云抱着两个小家伙,从马车上下来。
视线沿着入山石阶向上延伸。
目视所及,郁郁葱葱。
朱棣不免有些感慨。
眼下此处清幽,罕见人迹,只有刘伯温这种隐士,又或者有钱的闲雅之士,亦或是李白这种文学大家,才会来此地。
搁在几百年后,这里可就是著名旅游景区了。
朱棣收敛思绪,转头,“娘,要不你就在山脚下等吧,我上去请老滑头。”
虽然看样子沿途都有台阶,可也不轻松。
“娘还没老到,连这点路都走不了的地步。”马秀英含笑摇头,“早听石门洞景色优美,既然出来一趟,怎么也要看看。”
同时,她也想和刘伯温单独谈谈。
问一问刘伯温,他欠了老四什么,让重八在洪武九年,那么铁石心肠,把老四贬为庶人,逐出族谱。
“走吧。”
马秀英率先提步,沿阶而上。
徐妙云看了眼朱棣,笑笑,朱棣含笑瞪了眼……小夫妻两,抱着两个小家伙忙跟上。
……
山中清幽。
临近中午,山林中更是惬意。
竹林深处。
一竹屋若隐若现。
竹屋前。
一老者躺在一把竹制躺椅上,摇着一把竹扇打盹,身侧竹编小桌上,摆放着一副已经下完的棋盘。
两个茶杯。
很明显,不久前,这里应该有两个人。
某刻。
老者缓缓睁开眼,眯眼看着竹林深处,“璟儿。”
“父亲,何事?”声音先从老者旁侧,冒着青烟的竹屋内传出,紧接着,一壮年男子,擦手从竹屋走出,快步来到老者身边。
老者用竹扇点了点山林深处,吩咐:“有客要来,午饭多准备点,应该还不少。”
刘璟狐疑看着老父亲,“袁相士刚走,咱们这荒野山林,怎么可能客人如此频繁,父亲莫不是真把自己当能掐会算的神仙了。”
刘伯温无奈摇头,“为父当然不是什么能掐会算的神仙,你仔细观察,今天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刘璟拧眉仔细观察,竖耳朵倾听。
片刻后,摇头:“没什么不同。”
“算了,去做饭!”朽木不可雕也,他何必强求,儿孙自有儿孙福。
刘璟察觉老父亲失望,郑重一拜,“儿愚钝,请父亲教。”
刘伯温微微点头,资质是平庸了点,可胜在心性纯良,未来承平年景,虽不可能极尽显贵。
但也不怕没有出路。
随即细细教导:“你陪为父整日住在这山里,却没认真观察所处环境的规律……”
……
他之所以被人称道:才智过人。
很大原因,就在于他善于观察、总结。
……
“你何时见过,临近中午,风和日丽,山中的飞鸟却如此活跃?必然是受惊!”
……
刘璟再仔细辩听,的确,隐隐间,山中鸟鸣声不断。
……
“聪慧是由先天决定的,但能力、才智却可通过后天努力,一定程度弥补,在一个新环境中,首先要学会观察,总结环境中内在规律,做到心中有数,如此,环境变化,你就能第一时间察觉……”
刘璟耐心听完后,郑重一拜,“儿记住了,儿这就去多准备些饭食。”
刘伯温微微点头。
待刘璟返回竹屋后。
哎!
忽然叹息一声,“是这清净要结束了?”
话罢,扭头看向身侧棋盘,微微皱眉。
一子子将棋子分好,放入棋盒……
沙沙沙……
刚收拾好,就听到密集脚步声靠近,转头……
马秀英含笑带着一群人走来,“刘基,满朝文武恐怕就你最懂人生二字。”
刘伯温已经起身,跪倒参拜:“臣刘基,拜见娘娘。”
刘璟听闻动静出来,看到马秀英时,也忙跑到刘伯温身边跪下。
马秀英快走几步,扶起刘伯温,苦笑:“我们叨扰你清幽闲适的日子,你可别在心里埋怨。”
“臣怎敢。”刘伯温含笑说着,看向朱棣,随即郑重一拜,“臣刘基谢朱秀才救命之恩。”
这位落得现在的境况。
他也有很大原因。
朱棣忙闪避躲开。
直到现在,他都想不起,到底什么时候帮过刘伯温。
刘伯温微微错愕。
马秀英看了眼,笑道:“重八说你欠我们家老四的,他跟着我来请你出山,你肯定会来,不过,我路上问了,老四却想不起来。”
刘伯温眉头微皱,看向朱棣。
朱棣笑着点点头。
……
午饭后。
马秀英和刘伯温下棋,扭头看了眼坐在身后的朱棣、徐妙云,“这里景色挺不错,你们小夫妻两去看看吧。”
朱棣随即起身,伸了伸腰,笑道:“娘,你可总算发话了。”
说着,扭头:“明霞,你帮我们看着两个小家伙,我和妙云好好逛逛。”
马秀英没好气笑着瞪了眼。
刘伯温一直默默观察。
很快,夫妻二人把两个小家伙丢下,便离开了。
走远一些。
徐妙云低着头,手悄悄,假做不小心碰了碰朱棣手背。
朱棣一把握住,含笑侧头,揶揄:“我们虽然不是老夫老妻,但牵个手,没必要这么害羞了吧?”
“谁害羞了!”徐妙云侧身,微微仰头,俏脸红扑扑,唇角泛着明媚笑意,“我就是想让你主动。”
朱棣笑笑,牵着徐妙云手往前走。
徐妙云偷偷笑着。
某刻,好奇询问:“母后肯定是询问,刘伯温欠你什么?你就不想知道?”
……
竹屋前。
已经只剩马秀英、刘伯温二人。
马秀英盯着棋盘落子同时说道:“我们家老四,好像忘了曾帮助过你,重八对我说,他洪武九年,那么狠心对老四,和你欠老四有关,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吗?”
洪武九年的变故。
改变了老四的一生!
她身为母亲,就是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变。
但她要避免,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所以,必须了解事情始末。
刘伯温略微沉默,“洪武八年正月下旬,臣感染风寒……”
马秀英微微皱眉。
洪武八年,凤阳陪都行宫,历时六年刚刚建好。
重八就带着她、标儿,趁着年节休沐,回陪都行宫查看。
刘伯温染风寒。
胡惟庸即便带御医去,也不可能是重八指派。
胡惟庸再假传圣旨!
胡惟庸为何假传圣旨,带着御医去给刘伯温看病?
二人的关系,一直以来就不好。
恐怕不怀好意吧!
……
“当时燕王应该是趁陛下、娘娘不在宫内,偷偷溜出宫,不知为何,就与胡惟庸相遇……”
马秀英听着听着。
就全都明白了。
老四也看出其中有猫腻,所以阻止了胡惟庸。
怪不得,刘伯温说老四对他有救命之恩。
怪不得,重八说刘伯温欠老四的。
胡惟庸假传圣旨,亲自带御医去刘伯温府上,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却被老四给破坏了。
自从刘伯温辅佐重八建立大明后,民间就一直流传‘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天下刘伯温;前朝军师诸葛亮,后朝军师刘伯温’的说法。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
大明刚立国时。
兄弟们变了,重八如履薄冰,才压了刘伯温的爵位。
汤和也一样,汤和在军中的影响力很大。
开国那会儿,有老兄弟,为了自己能封的高一点,甚至私下里议论,汤和应该封王。
而洪武九年,当老四为了拒绝封藩,喊出争储夺嫡时。
重八就想到了老四接触刘伯温。
加重重八对老四的怀疑。
所以才会发生,一贬到底后,老四还被重八严密监视之事。
马秀英回神,“你以为,老四当时抱着什么目的,出手救你?”
“臣不知。”刘伯温摇头。
这两年隐居,他也琢磨过这个问题。
抬头,笑着反问:“娘娘,现在的情况,这个问题很重要吗?臣看,朱解元只想过点安稳日子。”
他阅人无数。
几十年前,都能从那么多诸侯中,选中皇帝,认为皇帝有匡扶天下,一统宇内的能力。
燕王不可能瞒得住他这双眼睛。
何况,这两年。
恐怕皇帝也没少监视、试探、考验燕王吧。
“娘娘,朱解元是不是生过病?”
马秀英抬头,“你是说,老四忘记此事,和生病有关?确实,他和妙云订婚前,洗凉水澡,感染风寒,卧床了好几天……”
“如此,倒是可以解释,朱解元为何记不起一些事情。”刘伯温微微点头。
……
“累不累?”
徐妙云爬在朱棣背上,扭头,从侧面看着朱棣。
朱棣笑着摇头,“你要是能有所表示,就更好了。”
徐妙云莞尔一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朱棣脸颊啄了一下,看看周围,反正没人,瞬间化身啄木鸟……
一边啄着,一边忍笑问:“够不够?”
“不够,你继续……”
朱棣大笑着,加快脚步,沿着石阶,快跑起来。
“慢点,慢点……”
徐妙云笑着,担心朱棣太累,不停喊着……
两人循着水声,向上,一路嬉笑打闹。
某刻,朱棣忽然顿足,徐妙云有些尴尬,忙从朱棣背上挣扎下来……
前面的飞瀑前,站着一人,正含笑看着他们。
夫妻二人来到飞瀑前,朱棣冲身穿道袍的男人抱拳,“在下朱四郎,携家妻游玩,未曾想打扰了道长清修,实在抱歉。”
“无妨。”道人含笑摇头,眼睛却紧盯朱棣仔细端详。
朱棣、徐妙云不由微微皱眉。
道人眼睛微缩,忙拱手道:“贫道还有事,施主请自便。”
话罢,脚下如风,眨眼功夫,就消失在朱棣、徐妙云视线中。
徐妙云狐疑扭头,“这道长怎么了?”
朱棣摇头。
他也不知。
对方盯着他和妙云看个没完没了时,他本能心生反感。
“管他呢,他走了,这石门飞瀑美景,就独属我们两人了!”
徐妙云笑笑,很快,就被飞瀑美景吸引,忘记了刚才之事。
……
“龙行虎步,日角插天,双目如渊……袁珙啊袁珙,幸亏走的快,这种注定要当反贼的人,可千万不能沾身……”
袁珙沿阶步履如风快走,口中喃喃自语。
某刻,突然停顿,眉头紧皱:“朱四郎……朱四郎……莫非是那位被贬为庶人的四皇子?”
袁珙扭头看了眼,有些犹豫,心痒难耐,特想折返问清楚。
好一会儿,又摇头,“罢了罢了。”
他最终还是不敢。
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相术。
眼睛是一个人的窗户。
适才,他惊讶对方的帝王面相,仔细端详时,对方明显有些不快,双眼也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变化。
他好像看到了一条望不到底的深渊。
深邃、平静、黑暗、冰冷。
这类人,他不想,也不愿招惹。
……
朱棣、徐妙云并不知,他们遇到的,并吓得人家夺路而逃的道人。
竟是天下有名的相师袁珙。
……
当天,一行人下山,住进了刘伯温在青田的诚意伯府。
晚上。
朱棣给马秀英请安回来,就站在窗前怔怔出神。
身后香软贴上,都未察觉。
徐妙云察觉到了,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一如以往,下巴压在朱棣背脊上,故意揉了揉,“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晚上去给母后请安时。
母后告诉四郎,救刘伯温之事。
四郎回来后,就一直站在窗口。
她不想让四郎再想了,害怕,四郎又像苏州那天夜里,那般。
朱棣回神。
低头,笑着拍了拍徐妙云的手,“我没事,我保证,不想了。”
其实他刚才在想。
历史上,‘他’有没有救刘伯温。
肯定没有。
要不然刘伯温就不会死于洪武八年。
原来,历史并非从洪武九年,他喊出争储夺嫡时,发生变化。
而是从燕王救刘伯温开始。
然后才有了他来到大明。
历史为何出现,燕王救刘伯温的错误。
他又为何会来到大明。
和张老大、丘老二……谭渊、张武……夏原吉、杨荣的相遇。
从这些事情上。
他敏锐察觉到。
历史在不断出错、不断修正……
未来呢?
他看不透……
……
于此同时。
东宫。
太子侧妃寝宫。
吕氏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妆容,今天是她坐月子结束的第一天,太子爷今天派人传话,要来她这里。
事实证明,太子爷心里还是想着她的。
这段时间,也隔三差五会来她这里。
最主要,十几天,都没去王选诗那边了。
做完月子了,能侍寝了,她得让太子爷,看到她最好的一面。
沙沙沙……
急促脚步声传来,吕氏欣喜转头,“是太子爷来了……”
声音戛然而止。
吕氏看贴身侍女满脸失落,笑容凝滞,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太子爷呢?”
小侍女抬头,犹豫一下,低头,失落道:“娘娘,刚才太子爷身边人来传话,太子爷去选侍宫院了,让您不要等着了。”
啪嗒!
吕氏手中,精心挑选出的发簪落地。
太子爷不是已经忘记小野猫了吗?
十几天未去?
为何已经派人通知来她这里。
却突然改变心意,去了王美人那边。
回神,吕氏按捺着心中委屈,抬头看去,“有没有打听,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听传话的小喜子说,今天有好些地方官员递上折子,对竞拍包税发牢骚,太子爷一直在处理这些折子……”
……
“太子爷,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美人殿内。
王美人一边帮朱标脱衣服,一边小声询问。
十几天了,太子爷都没来她这边。
她都有些后悔,之前对太子爷说的那番话,以为太子爷把她给忘了。
没想到,今天突然来了。
若太子爷是因心情不好,所以才来她这边。
那就太好了。
证明,太子爷已经把她当做情绪的宣泄处。
这是一个十分好的开端。
男人受委屈本来就很少有宣泄之处。
而做太子的男人,宣泄之处更少。
啊!
王美人正琢磨时,突然感觉身体一轻,娇呼一声,下意识伸手勾住朱标脖子。
下一秒,已经被朱标横抱起来,往床榻走去。
……
翌日。
五更天。
王美人满脸娇艳欲滴,服侍朱标穿衣服。
眼神余光偷偷瞧着朱标。
见朱标满面轻松,和昨晚明显不同。
唇角不由浮现欢快笑容。
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可以肯定,太子昨晚就是心情不好。
是她纾解了太子的情绪。
人心情好,才能长寿。
太子万寿无疆,她才一直有依靠。
“太子爷,接下来,你再来妾这里,妾不能像昨晚那般服侍你了。”
朱标低头,笑笑,“孤不是那种放纵无度之人,会照顾好自己身体的。”
呼!
王美人松了口气,莞尔一笑,踮脚娇羞低语,“是妾受不了了。”
朱标微微愣怔。
哈哈……
随即,不由爽朗笑了,伸手摸了摸王美人脸颊,“那你好好休息。”
王美人目视朱标,龙行虎步离开,不由笑了。
她的确有点受不了。
但还能坚持。
毕竟,之前第一次,都连续两夜。
之所以那么说,主要是为满足太子爷的雄心壮志。
母亲说过,男人需要被肯定!
越被肯定的男人,越优秀,越厉害!
……
早朝结束。
朱标跟着朱元璋来到御书房。
待朱元璋落座后。
朱标作揖请示:“父皇,儿臣想组建一个,由青年正值官员,配合锦衣卫的竞拍包税监察组,分赴天下各地,督查阳奉阴违的百官,用强力,推动竞拍包税!”
闻言,朱元璋不由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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