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林恒点点头。
“不错,不错,太不错了!”
郭旭赞叹连连,他没想到林恒还有这样的情操,真是不可思议。
这小屋虽然是土房子,但打扫的一尘不染,东西都堆放的整整齐齐,还有这么一个充满闲情逸致的小院。
他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林恒居然没有被生活的重担压垮,还保留着对生活的热爱,他对林恒越发好奇起来。
因为他不是没见过其他的辍学的学生,有一个算一个都被生活压弯了腰,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就是在砖厂里搬砖。
见到他也是说着各种后悔的话,有的眼泪都出来了。
而林恒,是他见过的这么多学生之中最特殊的一个,见到他这么久也没听他说过后悔之类的话,也没诉苦,反而有点平静。
他有点想了解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老师,这就是我抓的那头老鳖了。”林恒指着大木盆里养着的老鳖说道。
郭旭看了看小院的风景,走过来看了看这头老鳖。
“这么大啊!”他有点震惊,这鳖比他想象的大了很多。
“三十多年,我可没说谎。”林恒笑着说。
“你给我装起来吧,我要了。”郭旭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那草龟:“这个乌龟也不错,挺好看,也是自己抓的?”
“是的,老师你喜欢就送你了。”林恒笑着说,他对这东西没啥兴趣,野河里还能再抓。
“不用,我就是说说。”郭旭摇头。
但林恒还是强行给装进去了,一只小乌龟而已,不值什么钱。
“你啊。”郭旭无奈,摇了摇头:“也罢,我就领了你这个情了,这乌龟我收了。”
将东西装好,两人转身就离开了,随着一阵摩托车的轰鸣,两个人再次出现在了黄潭初中。
郭旭下车,弄了一个盆将乌龟养了起来,又拿了五十块钱给林恒,经过一番客套林恒才收下来。
然后才骑着车带林恒一路狂飙去了城里。
一路上两个人还不断闲聊,随着闲聊的深入,郭旭越发的好奇林恒辍学的这段时间经历什么,有些不像是二十岁的人。
平常游走小路都要三四个小时的路程,骑着摩托走大路也就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就到了。
郭旭知道林恒要去国营收购商店,直接带着林恒到了商店门口。
“郭老师,谢了啊,有空一定去我家玩。”下了车,林恒拉着老师的手使劲握了握。
“会去的,下次有时间找你钓鱼。”郭旭笑着说。
说完,他骑着车渐渐消失在了街道,林恒目送他离开,四下看了一眼才警惕的进了商店。
“我卖东西。”林恒直接找了一个收购员。
并没有找金富强主管,别看上次见面很和蔼,但这种人都是需要利益交往的,只想着占便宜很快就会把好印象败光。
收购员基本上也不会压价,毕竟这是给国家收东西,不是给自己家,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将所有东西全都卖掉,最后的收入有点出乎林恒的预料,竟然卖了七百八十二块五毛钱。
主要是灵芝的价钱达到了七十块一斤,铁皮石斛价钱也不错,而且还多了一个田百顺给的小麂子皮。
加上郭旭买老鳖给的五十块钱,他现在身上已经有了把832块零五毛。
“现在桑黄多少钱一斤啊?”林恒将钱揣起来,又询问道。
“现在五毛钱一斤,跌了五毛了,据说还会跌。”售货员笑着说。
林恒点点头,这价钱和他记忆中是一模一样的。
市里正常桑黄收购价是一块钱一斤,现在跌了一半,黄潭镇那边本来就收八毛钱一斤,最近估计会跌的更狠。
“请问厕所在哪里,我想去上个厕所。”林恒看着售货员又问道。
“我那边左拐再右拐。”售货员指了一个方向。
“好。”
林恒点点头,很快找到了厕所。
找了一个大号的蹲进去将门反锁,然后将八百块钱整钱拿出来,用手帕包了一下塞到内裤上缝着的一个小口袋里。
然后将裤子穿好,皮带勒紧,轻轻的拍了拍才安心。
这个年代之乱远超想象,扒手横行防不胜防,还有强盗骗子拉皮条的,混黑涩会的,三教九流的都盯着他人手上的黄白之物呢。
上辈子他被坑的欠了五万块钱后他就去了城里一家砖厂打工,每天十二个小时,累的汗如雨下,每天除了工作就是休息。
好不容易发工资了,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的拿了三百块钱工资,心里想着给老婆孩子,还有父母买点东西,感谢他们没有放弃自己。
结果一转身,三百块钱没了,那是他劳累了一个月挣的苦命钱。
他找了三天,气的把手都砸流血了,肠子都悔青了,但钱终究是没了。老婆孩子伤心,父亲更是对他失望透顶。
而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回家,在城里靠着吃黑面馍馍,捡果园里的烂水果,喝冷水过了一个月。
那一个月他一度想结束生命,但最终还是挺了过去,从那之后他存钱就变得小心翼翼。
不是缝到内裤,就是内衣之中,即便如此后来还被人敲诈了两次。
再后来治安好了,这习惯渐渐没用。
但重生回来他又把这习惯捡了起来,这八百块是自己和老婆辛苦了这么久才积攒下来的创业启动资金。
万一丢了,他得气的吐血,再攒八百不知道得多久了。
将钱存好,在厕所蹲了半小时,林恒趁着没事,从后门悄悄的跑了。
这次不同上次,上次他是和父亲媳妇三个人,那些混混还要顾虑一下,这次他一个人可就好对付多了。
“妈的,刚刚那个进去的肥羊怎么还不出来?”
收购商店不远处拐角的几个混混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这人还没出来。
却不知林恒进去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悄悄的溜了。
林恒一路走出来好几条街才安下心来。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他先买了五个包子填了一下肚子。
而后找到了一个大废品站,走了进去。
“干嘛的?”
林恒一进来,废品站的老板就问道。
“那个,我是学生,想买点旧书可以吗?”林恒弱弱的问道。
“农村来的?”废品站老板看了林恒一眼。
“是的,多少钱一本啊。”林恒点点头询问。
“废旧书籍都在那屋子里,你自己挑吧,我收的时候五分钱一斤,你给八分钱一斤给就行。”
老板看了林恒一眼,随口说道。
“谢谢。”
林恒点点头,走过去翻看,这屋子里最多的就是各种废纸,书籍不多。
林恒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几本还行的,白话聊斋、西游记、简爱等等。
有的只是破旧一些,有的则缺了很多,或者沾染了各种不明液体。
“咦,这还有本天工开物,还是竖订本。”
翻着翻着,林恒在纸堆里找到了一本古书。
打开翻了翻,突然愣住,然后猛然合上,悄咪咪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老板没注意,这才放下心来。
将书放在一堆旧书烂书中间,林恒抱着书走出来。
“这多少钱啊?”林恒询问。
废品站老板一看才七八本,摆了摆手:“给五毛吧。”
林恒从口袋取出了五张一毛递给老板:“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
说完,他就抱着书离开了。
走了好远,林恒把自己藏起来的背篓拿出来将书装了进去。
确定四下没人,才打开那本天工开物,里面夹着的是崭新的十块钱。
“真是上天保佑,我竟然也有如此好运。”林恒笑着把钱装进了口袋。
背着书,又找了一家废品站,看看有没有不一样的书。
一连去了三个废品站,找到了十几本还不错的读物,不过再也没有发生任何钱财之类的。
倒是在朝花夕拾中发现了一张情书,他看了一眼就丢了。
买了书,林恒又去买了一些用来钓鱼的塑料线和特制尼龙线。
找了好多家店铺,才找到一个卖鱼钩的。
鱼钩这个年代自然是有的,不过都很大,人家是下到江里用排钩去钓大鱼的。
最小的也相当于七号伊势尼那么大,没办法,林恒还是买了一些。
顺带,还买了一些制作地笼的地笼网,拿回去做几个地笼也能有一些收获。
“回家了,希望不要走到天黑。”
林恒看了一眼天空,虽然现在才两点,大太阳太高悬空中,但他已经得往回走了。
好在他有秀兰编的草帽,带着能遮挡一下阳光。
这次比上次还是轻松很多的,背的东西很轻,而且下来坐的顺风车,现在身体也不乏,走回去应该不会天黑。
背着东西,林恒踏上了回家的行程,城里虽然繁华,但是如果没有喜欢的人,也就没啥可留恋的了。
天气热的让人走两步就汗如雨下,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可以清晰看到一股股被蒸腾起来的气流。
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进了山,有树叶吸收阳光,一下就凉爽了好多。
“唉。差点要了我的命。”林恒摇摇头,坐树荫下歇息,衣服已经能拧出水了。
“等有钱了就买个车,走路真是要命。”
吐槽了一句,休息够了林恒继续前进。
夏天的林子吵得要命,知了没完没了的叫着,烦的他捡石头砸。
一路前进,不知不觉太阳都西斜了,林子里的动物也渐渐的出来活动。
时不时的就能遇到一两条蛇从脚边溜走,要么不大,要么就是卖不了钱的,林恒也没兴趣抓。
“这么快就到了这里了,看来今天走的挺快。”
林恒停下了歇息,这地方是他之前抓草鱼的地方。
不过现在水浅了好多,能看到水底,基本上是没有鱼了。
“嘎哒哒!!”
林恒正洗脸呢,一直野鸡从山上飞过来落在了不远处的树枝上。
“唉,早知道把弹弓拿着了。”林恒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如果又弹弓都能给它一个教训。
现在只能拿个石头把它打跑解气了。
等回到黄潭镇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看了一眼已经落到西边山脊的太阳。林恒决定今天不回去了,就留在黄滩镇。
黄滩镇上自然是有旅社的。
“住旅社多少钱一天啊?”林恒来到一家旅社询问。
正在吃饭的一个大娘看了一眼林恒,开口道:“三毛钱一天,不管饭,有热水。”
“那好,我订一间。”林恒点点头,这价钱不算贵,掏出了三毛钱出来。
大娘放下碗筷,找了一把钥匙,带着林恒来到了房间里。
“就这间了,明天走的时候把钥匙给我就行。”大娘将钥匙递给他,说了一句就离开了。
“还真够简陋的。”
林恒摇头感叹。
墙是砖墙,连水泥都没抹一层,碰一下还掉灰,质量明显不行。屋内就一张床,一个小桌子,一个小板凳,还有一壶水。
将东西放下,林恒把门一锁,出去了。
在黄潭镇上转了一圈,林恒站在了桥上看了会澎湃汹涌的黄潭河,水面不时有大鱼跳出来炸水,似乎是无形之中的挑衅。
这看的他越发想要钓鱼了,这河里的鱼应该没有遭遇过钓鱼佬的毒打,应该很好钓。
“等有时间了,定要给这些贱鱼一个教训。”
叹了口气,林恒转身离开。
迈着悠闲的步子,林恒来到了收购点这边,就算不是赶集的日子,这里的大门依旧开着。
林恒走进来,老板刘七成正躺在一个躺椅上听戏,他旁边放着的老式录音机放着民歌,时不时的还会卡壳一下,发出滋滋的刺耳电磁声。
“咚咚!”
林恒敲了一下门,刘七成睁开眼睛看了林恒一眼,也不起来,躺在椅子上询问:“你来卖东西?”
“桑黄现在多少钱一斤?”林恒开口问道。
“桑黄大减价,现在只有两毛钱一斤了。”刘七成头也不抬的说。
林恒暗自咋舌,真黑啊,城里还有五毛钱呢,他就要压三毛钱。
不过他也明白,刘七成肯定因为桑黄大减价亏了。他这里一般都是堆够一大车了,才去城里喊人来拉。
估计这次堆多了,桑黄减价猝不及防,亏了不少。
所以就只能将亏的这部分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去了。
“我买的话,你这里卖吗?”林恒又询问道。
听到这话,刘七成一愣,坐起来了,仔细看了一下林恒。
他想起来了,这是之前拿人参来卖的那个小伙子,但是最后好像自己去城里了。
现在这又是搞哪出呢,该不会是戏耍自己吧。
“买?我这里有一千斤桑黄你买得起吗?”刘七成语气不善,觉得林恒是在消遣自己。
林恒点点头,语气平淡:“当然了,一千斤也不多,你这里卖多少钱啊?”
刘七成笑了,站起来看着林恒:“我也不问你多要,六毛钱一斤,一千斤六百,你买了我给你拉回家去。”
“五毛五吧,我全都卖了。”林恒看着刘七成说。
“五毛五也行啊,只要你买,现在就掏钱,咱们写好合同,我弄个拖拉机给你送到家门口去。”
刘七成冷声说道,他现在是赚回一点是一点,拉进城里也只能卖五毛,还要出运费。
“可以,现在就写合同吧。”林恒点头。
他对刘七成的行为早有预料,他这种只是跟上了时代的火车赚了一些钱,并不能看清时代的走向,也不会了解桑黄价格跌落的原因。
而且这种机密都是不会散播出来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你小子不是在唬人?”
刘七成愣了一下,再次确定:“这可是一千斤桑黄啊,你确定?”
“当然确定,你不放心就合同上违约金写高一点,写个几千块钱都行,我不卖了你去告我不就得了。”
林恒摊手说。
刘七成深深的看了林恒一眼,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抽风了,点头说:“好!”
他明白了,林恒这是认为桑黄以后会涨价,想抄底赚钱呢。还是太年轻了啊,要是真有那么好赚钱,那他还做什么生意啊。
一式两份的合同很快就起草好了,两个人签了字,按了手印。
按手印时为了防止以后扯皮,刘七成还找了两个人来公证一下。
“这可是你自愿了啊?”公证的两人看着林恒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想劝但是没开口。
“是的。”林恒笑着把手印按了。
“年轻人,有魄力。”刘七成竖起来大拇指,轻笑道。
“还好吧。”林恒摊了摊手,又问:“明天早上给我送回红枫村,到时候当面给你结钱。”
在镇上租房子很麻烦,得有人看守,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拉回家吧。
“好的嘞,我去联系一个拖拉机,明早全部给你运上去。”刘七成笑着说道。
“那行,我就先走了。”林恒把合同揣兜里,转身离开了。
整个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不过刚出门,他就看到了远处有人指指点点。
似乎在说,看,就是那个傻小子,人家两毛钱收的,他五毛钱买回去。
很显然,刚刚那两个公证的人已经把这事情当笑话传出去了。
林恒双手插兜,对此毫无所谓。
在旅社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林恒早早的过来了。
刘七成也叫来了一个拖拉机,这是一辆八十年代的东方红竖式单杠拖拉机。
“这拖拉机多少钱啊?”林恒笑着询问。
司机是一个满脸胡茬的大叔,看了林恒一眼,笑着说:“听说是五千多快六千了,我也只是给主家开车的,不太清楚。”
林恒点点头:“真不错,等有钱了我也买一辆。”
听到这话,司机大叔不由的笑了:“年轻人,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旁边指挥装车的刘七成也笑了:“林恒,你是觉得桑黄未来会涨价是吧?”
林恒理所当然的点头:“是的啊,我觉得会大涨。”
刘七成听到这话不由的笑了:“祝你成功,赚大钱啊。”
心里不由的暗笑林恒痴人说梦,想钱想疯了,他能从事这一行业岂会不知道内幕?
他可是打听到了小道消息,桑黄之所以价格暴跌,就是因为其中的某种成分可以人工生产了,以后价格会一直跌下去。
到时候啊,有这林恒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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