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州兵举起盾牌,向前急奔,原本整齐的队形开始散乱,越过第一道被填平的壕沟之后,蜂涌而上,冲了上来,一道不高的土石砌成的胸墙挡在他们面前,毫不犹豫地翻身而上,不及细看,或者说根本容不得他们看,因为后面的同伴正推着他们前进,翻上胸墙,当看到胸墙之后并不是实地,而是一道深达数米的的壕沟,沿着胸墙,笔直向下,坑底,倒插着的竹枪锋利之极,只来得及叫一声,便被后面涌来的人潮给推了下去,
前面的人拼命刹住脚步,停了下来,后面的却在向前挤来,以肩抵着胸墙,几乎被挤得贴在胸墙之上。轰隆一声,整个胸墙不堪重负,倒了下来,最前边的士兵惨叫着随着胸墙跌下坑去,墙后的壕沟这才露出他的狰容。
连同着半人高的胸墙,还有数百士兵的尸体,一段几十米宽的壕沟被填了一半起来,阵形不由一阵大乱。
远处,田冲大笑,一挥手,“蝎子炮!”
蝎子炮是定州所产一种轻型战具,平时能载在马上随军前进,较易携带,此时,十数架蝎子炮立即被架了起来,边缘磨得锋利的石片迅速被装填进去,随着机构扳动,强力弹簧发出铮的一声响,石片便打着旋地飞了出去,这种蝎子炮一发便是一大片,将对手一片片削断,虽然很难一击致命,但让对手受伤失去战力却是极为有效。
防守阵地之上,大量的青壮开始之时的畏惧之心慢慢褪去,看到对手被割韭菜一般成片地削倒,一阵阵的喝彩声开始爆发出来。双方还没有肉搏接战,对手已是损失了数百人手。
田冲却是神色凝重,对手虽然有些乱,但在片刻之后,便已恢复了过来,正自有条不紊地开始以各种战具掩护,越过壕沟,一段段粗木被钉在一齐,搭在壕沟之上,越来越多的士兵涌了过来。
一边射出十数箭,射倒了十数名敌人,田冲双臂也开始发软,放下一品弓,对钱多道:“老钱,越过这道壕沟,敌人就到了这道U字形缓坡,我们也要近战杀敌了。”
钱多点点头,“没问题,可惜啊,这些百姓手里的猎弓疲软无力,箭矢也不行,不能破开敌甲,否则,还能给对手造成更大我伤亡。”
“你带领本部精锐第一波冲击,我带领民壮作第二波冲击。”
“明白!”
城头之上,看着蜂涌而来,越来越接近防守阵地的敌军,龙啸天脸色有些苍白,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近战场。
“徐将军,城里的投石机可以用了吧,这样可以有效地支援前边啊!”
徐克兴摇摇头,“战事才刚刚开始,这些战械必须留到最为关键时刻使用,现在敌人还只是试探性进攻,正好让我们的人练练胆气。”
“只怕死伤会不少!”
“活着的人会更强大!”徐克兴淡淡地道。
龙啸天身体一振,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了,战场上打起来之后,士兵们的性命在指挥作战的将军眼中,也只是一组组的数字,将军的目标只是盯着最后的战略目标,至于在这个过程中,死多少人完全不在他们的思考之中。
让青壮们直接上场厮杀,在血与火中让这些人完成粹练,固然不失为最有效的办法,但是却也是最为残酷的办法。
岷州军终于冲了上来。
钱多嚎叫一声,硕大的身躯呼拉一声站了起来,手舞着金瓜锤,大声喊道:“弟兄们,上啊!”
一千多名定州军呼啦一声站了起来,挺着长枪战刀,从坡上站起,一阵风似地沿着坡杀了下去。
金瓜锤舞得风车一般,每砸碎一个人的头颅,钱多都要喃喃地叫一声:“廖斌个王八蛋!”跟在他身边的老安打仗的经验却极其丰富,待在钱多的两侧,长矛犹如毒蛇一般,敲准了便是闪电般的一矛刺出,枪枪见血。
一千多名定州军的突然反击,显然让对手有些猝不及防,而且对手占据着地利之便,居高临下,更是占据优势,从坡上直冲而下,挺枪刺来,即便被盾牌挡住,身体却也吃不住力,往往被一击便翻滚在地。
钱多的金瓜锤更是对破盾根为有效,一锤下去,管你有没有架盾牌,都是筋断骨折,不过这种打法,却是极耗力气,连捶数十下,钱多就气喘吁吁,拄着金瓜锤,伸着舌头,大口喘息,好在他身为领兵者,身边却还有一批士兵卫护着他。
反击凌厉而有效,刚刚冲上来的岷州兵虽然人数占优,却被这一阵打得晕头转向,惶乱之下,转身便向下跑,田冲觑准时机,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弟兄们,敌人逃了,追敌啊!”数千青壮紧跟着他一跃而起,疯狂叫嚷着猛冲了下来。
这些防守第一线的青壮们总算每人还备配着一根木柄长矛。
田冲的时机抓得极好,岷州兵正自后退,这数千人猛地冲入战场,却是正在对手虚弱的点上,将对手赶到U字形坡底,另一面的坡上,更多的敌人正在涌来,挤在底部,受地形所限,展转不开,倒是被这些青壮们压着打。数千柄长枪在几百米宽的战线上乱刺乱戳,根本谈不上什么阵形,什么组织,反正就是举起长枪,对着前面一通乱刺。
对面的坡上,岷州兵在将军的指挥下,迅速稳定阵形,如飞蝗一般的箭支射过来,两边相距不到百步的距离,没有盔甲保护的民壮顿是死伤累累,嘶声大叫者有之,嚎淘痛哭者有之,更有人吃不住劲,转身便向回跑。
正在大口喘气的钱多大怒,抡起金瓜锤,将跑回来的几名青壮一锤一个,击杀在坡顶,大叫道:“后退者,杀无赫!”
抡起金瓜锤,直撞入岷州兵中。
田冲挥舞战刀,左劈右砍,大声喊道:“弟兄们,挤进去,挤进去,杀到敌人中间去,对方就不敢射箭了。”
防守阵地之上,蝎子炮拼命地发射着,压制着对方的弓箭。
双方涌挤在谷底,杀作一堆。其实此时,防守者的数量在人数上占据着巨大的优势,但双方战力却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之上,不少的青壮被洪流裹协着冲到敌人从中,一时之间,居然是手酥脚软,连长枪也举不起来,谈何杀敌,被对手砍瓜切菜般地击翻在地。
岷州军中战鼓声声,摧促着士兵不断地发动着进攻,双方由最开始的定州方面占优势,到中间的势均力敌,再到现在的被对手压着打,也不过经过了一柱香左右的时间。
城头,徐克兴摇摇头,“龙知州,看到了吧,这就是正规军与普通百姓的区别,没办法了,投石机,隔断射击!”
崩的一声响,数十台投石机同时怒吼,石弹划过长空,不偏不倚地砸在U之形坡的另一端坡顶,霎时之间,烟尘飞起之处,人仰马翻,石弹落地之后,又弹动着一路翻滚下来,更是让正从坡上向下挤压的岷州军死伤惨重。
坡底,定州军终于缓过了一口气。
石弹不断地飞起,从坡顶翻越而来的岷州军越来越少,有些见势不妙,更是转身跑了回去。但在谷底的岷州军可就没这个机会了,与对手缠斗在一齐的他们,即便发现形式不妙,也只能拼命地厮杀,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让他们逃回去。
廖斌脸色铁青,看着从前线退回来的步卒,张亮叹口气道:“这仗看来不那么简单啊,鸣金收兵吧,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将所有军械都拖上来吧!”
晌午时分,谷底的战事终于结束,血人一般的钱多和田冲一步步爬上了坡顶,回望谷底,那里已变得鲜红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躺满了谷底。
开战之始意气风发冲向敌人的青壮此时都变得有些麻木,除了极少数神色如常之外,剩余的大多都是两眼发直,更有甚者,战事已经结束,他们却还执着长枪,提着砍刀,朝着空处乱刺乱砍,一边还大声地吼叫着。
几个定州老兵觑准了空子,窜进去一拳一个将他们揍翻,然后横拖竖拉地拽回来。
这一仗,是第一次双方的肉搏战,守军有地利之便,有人数优势,但与敌人的伤亡比率达到了惊人的一比四,谷底不过躺倒了五百余名岷州军,但近五千青壮冲下去,能走回来的却只有三千余人。
“妈拉个巴子的!”钱多疲惫不堪地躺倒在阵地上,对着田冲嚷道:“这仗没法打,对方还没有动用重型军械,我们就打成了这个样子,要是天上石头乱飞,箭如雨下,地上刀砍枪戳,甚至还得防备着死人也会咬你一口,这些青壮不一轰而散才怪呢!”
田冲却甚是乐观,“会越来越好的,你瞧好吧,这剩下的三千人,下一场战事一定会表现得更好。战争,能将最善良的人变成野兽,当怯懦一去,活下来的念想会让他们变得凶狠的。”
“但愿如此吧!”钱多没好气地道,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大口地呕吐,转头看时,不由大奇,正是开战之前那个想尿尿,一说话脸就红的小子,没想到他居然活了下来。
“喂,小子不错啊!”钱多拍拍他的肩膀,“干翻了几个?”
那青年一边呕吐,一边伸出四个手指,表示自己戳翻了四个。
钱多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不错不错,了不起,看不出来。”
城头之上,徐克兴看着面色铁青的龙啸天,缓缓地道:“这一批人还打一仗,就撤回城来,再换另一批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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