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敕晏伸手将黑纱斗笠取了下来,望着妘夕嘴角莞尔一笑,“是我。”
妘夕紧紧盯住晏的脸,他似乎比以前看上去清瘦了些,脸色也略显苍白。不过他的眼睛看上去无恙,笑意盈盈,正回望着她。
“晏,你的眼睛……没事了吗?”傍晚的微风拂过妘夕的脸,将离敕晏手中斗笠的黑纱也微微吹动。妘夕记得赫承提起过晏的眼疾见不得强光也吹不得风,她疑惑地仰起头,想看清楚晏的眼睛是否还有异常。
他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并没有半丝红肿或充血,妘夕靠近了只瞧见晏眼中那个好奇打量的自己。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妘夕赶紧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对不起,晏,我只是想看看……”
离敕晏重新将斗笠戴上,黑纱遮盖之下的脸上笑意更甚,他温柔地看向妘夕缓缓道,“好多了,吹风已经不疼了,只是见光还稍有不适。如果有机会,代我向七王致谢。”
妘夕点头,看来师父的药粉确有功效,不过半月不到的时间,晏已经能够外出迎风吹笛了。
想起之前听到的笛音,妘夕不觉望向别在离敕晏腰间的那根青玉笛子。“晏,你吹的真好听,只是……”
离敕晏靠近了妘夕一步,“只是如何?”
“只是,只是有几分……我说不上来。”妘夕摇摇头,意气风发、才华横溢的贵公子又何来悲怆孤寂之音,怕只是自己一时的错觉罢了。
晏也并不再问,一时间,静默无语。风吹过榆树林,发出沙沙的微响,落日西沉,将最后一丝金红的光芒投撒在婆娑树影间。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终于离敕晏侧过身,伸手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恩。”妘夕的独帐比离敕晏的住处更远一些,半途经过时,妘夕突然停住了脚步,“晏,你还是先进去吧,不用送我,我认得路的。”
“反正我也没事,无妨。”与离敕晏同住的图夜和图耀随了二王子他们一起出了小元都,这会子怕正在赫羊城不知哪个酒肆花帐内风流快活呢,他也是下午才发现不知何时乌烈已经回来了。
“那……我可以去你的帐中坐坐么?我也无事。”妘夕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其实她想亲眼证实一件事情,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有一丝疑惑。那天早上明明三王子快马加鞭赶来,说晏用药之后双目骇人、痛苦不堪,怎么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却是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呢?
离敕晏仿佛没有料到妘夕会主动提出去他的帐中,略微楞了一下,笑道,“当然可以。”
妘夕刚入帐便看见乌烈正在外厅的角落里擦拭着他的大弓,见了她似乎有点吃惊。妘夕瞧出他眼底的担忧,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我已经没事了,刚在外头碰到公子晏,顺道过来看看你。”
离敕晏亲自沏了一壶好茶,与妘夕品茗闲话一番之后,突然扶住额头拇指在太阳穴用力点了一下,面色愈加青白。
“晏,你怎么了?”妘夕瞧出晏脸上的痛苦之色,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没,没事……失陪一下。”离敕晏说完便起身跌跌撞撞地推开他屋子的门。妘夕放心不下,便一路跟了过去。
“墨,你先出去吧。”离敕晏强撑着坐于榻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真的无碍……我上点药就好……”
妘夕眼尖发现了枕下露出一角的碧色小瓷瓶,一把捏在手心,打开嗅了嗅。没错,就是师父的药粉溶的,这个气味她记得。“晏,我来帮你上药吧。”妘夕说着将药瓶举了起来。
“不用!”没想到离敕晏一把推开了她,力道大的将她手中的瓷瓶都打翻在地。
“晏……你怎么了?”妘夕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人,这个向来温文尔雅的公子从来不是这样的,他待人谦恭有礼,遑论明知她是一番好意啊。妘夕不解地将药瓶捡了起来,又伸手去扶几乎半跪在地上的离敕晏。
“走,走啊!”离敕晏几乎是从喉间怒吼出来的,他紧闭了双目,痛苦地捏紧了十指不再看妘夕一眼。
门突然被撞开了,听到动静的乌烈闯了进来。离敕晏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道,“乌烈,带她离开这儿,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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