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千城确也能算的是个爱花之人,但此花非彼花,不然也不会夜幕初降到了京都数一数二的倚红楼门口了。
倚红楼里里外外可谓是真花‘假花’都有,这里的‘假花’自然是指束胸低抹、燕瘦环肥的如花美人了。现下是傍晚时分,正是风月场所热闹起来的时候。倚红楼未对不起它响当当的名号,此时成了胭脂街最人头攒动的一处。
停在门口的紫衣银发感慨道:“当真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我现在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没有邀花家家主了,若是他来,花二小姐必然要来。你也不好意思当着别人兄长的面带坏了小丫头。”
“其实我是不好意思再让花家兄妹掏银子破费。”
小玄憋着笑:“也对,我记得有人说,尹千城绝非是安心花别人银两的人。”
紫衣银发想了想,“看来有必要什么时候和易掌柜畅谈一番。”说完快步向前走。
小玄笑出了声,跟上女子,“你确定你这个样子进得去?”
紫衣银发只是撇过头看着男子,脸上写着‘等着瞧’的寓意。小玄笑意加深,随着她,故意落后她一步。
却说两人到了门口运气极好的被穿红抹艳斜戴花的老鸨瞧见了,不等紫衣银发如何,老鸨赶来拦了两人去路,“这位姑娘,我们这儿不是姑娘家来玩闹的,不过你身边这位俊俏公子倒是适合。”
紫衣银发自然不是轻易会退缩的人,“大娘,那你这里是做什么的呀?”
“喝酒听曲,聊天解闷的。”
“我今天就是来喝酒听曲的。”
“可我这儿向来都是男子来的,何曾有不是我楼里的女子进了来。”
“莫不是哪条律法或是您楼里明文规定不许女子入内?”
虽说女子句句有理,老鸨依旧有些为难,“这……”
玄衣男子伸了手使得紫衣银发往旁边挪了一步,换男子正对着老鸨嬉笑道:“大娘你不知道,我这妹子性子倔,今日非要来看看热闹,不妨碍你挣银子。”说着,递了锭银子给了老鸨。
如此老鸨如何不笑逐颜开,连忙让了挡着门前的臃肿体格,一边伸手迎人一边道:“公子客气了,您妹妹是个福气人。”
进了里面,入眼是白玉沏的地面,大堂中间是一方圆台,向来是楼中清倌表演才艺的所在。圆台左右是对称而上的楼梯。二楼过廊扶手上十数名各具姿色的美人凭倚栏杆。楼梯正对着上面镂空出点缀悬挂大红布绸叠花。满楼奢靡之气。
两人甫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注目,但介于两人都是对于灼热视线熟视无睹的主,再加上这一男一女的组合,暂时没个人上前搭讪。
紫衣银发道:“话说你不是身无分文了吗?”
“……私房钱。”
紫衣银发因为这句话生生转了头去看男子,一副‘你不容易’的眼神瞧着,之后转了目光道:“这么熟练,你是不是经常到风月场来?”
“有你熟练么?面色不改处变不惊。”
“说到面无表情我比不上松若。”
“有你这样拿自己人作挡箭牌的吗?”
“有啊,就是我。”
……
两人由跑堂带到了一间雅致的小厢房。紫衣银发借故出了厢房。玄衣男子想了想,没有跟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紫衣银发返回出现在过廊上。还未到自己订下的厢房,步子停了,却是被一个陌生男子拦下的。
男子面色潮红,眼神迷离,由一个女子半搀扶着,女子手上还有酒樽。男子一看便是酒喝多了已半醉,此时却还记得清楚用手拦下了紫色身影,“这位美人儿,小爷之前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吗?来陪小爷。”
紫衣银发周身骤然升起冷意。无声的,一道玄色身影掠到她身旁。女子看了一眼小玄,微不可见得摇了摇头。小玄微抬的手又暗自收回了衣袖中。
男子早已大醉,又色字当头,如何会察觉自己此时是在找死。他以为面前这个面生的美人不识得自己身份故意端架子,道:“美人儿,小爷是兵部尚书蒋尚书的公子,京都何人不买我三分面子,跟了我必然不会少了你的好。”
紫衣银发嘴角轻钩,兵部尚书之子吗?她眼里冷意惊起,又一瞬全无,看向扶着男子的女子,道:“姑娘,你樽里是什么酒?”
那姑娘不解,亦是不认识紫衣银发,但也答了话,“女儿红。”
紫衣银发又道:“那麻烦姑娘将这杯酒给他喝下。”
这蒋公子心下甚是心花怒放,以为是面前绝颜女子委婉向自己示好,自然是十分欣然,快速将身边人手中酒接过一饮而尽。
蒋公子喝过突地像被异物附身了一般,疯狂得挠自己的全身各处,更是滚到地上,最后竟然还去脱自己的衣服。周旁之人早就惊得躲到了一边。闹了这一阵子他的随从终于听得动静赶来,慌乱之中护着不知是醉是醒的自家公子匆匆离开倚红楼。但狼狈之相却是被众人看了个清楚。无奈这位蒋公子又是倚红楼的常客,平时嚣张跋扈之事更是让人印象深刻。如此一来,正中了存心看热闹然之人的下怀。所经之处,皆是嗤笑声。
小玄又去看紫衣银发,目光里竟是骄傲、得意和满足,就好像长辈看见自己后辈不负所望成就斐然的目光。可惜的是,紫衣银发错过了这样奇怪的目光,却在移了眸之际见几道目光打在自己的身上。是执杯的盛子凌,还有温润的盛子丰,刚毅的盛子崖也在,就连苍白的盛子元都未缺席。当真是都凑齐了。
好巧不巧的是两拨人的厢房就在左右位置挨着,难怪四个皇子如此近距离目睹了这精彩的一幕。盛子丰做主邀了紫衣银发两人。大厢房内,刚落座,盛子丰道:“五哥,你确定没有事先和千城商量好一起来?”
原来是盛子凌邀了众人来这倚红楼,想来也是,若是盛子凌相邀,自然有本事将众人都凑齐。
盛子凌没有回话,只是自顾自的倒酒喝酒。
盛子丰也未觉他无礼,又问尹千城,“千城,刚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吗?”
“只是在那杯酒里下了点令人全身奇痒又失去理智的药。”
盛子崖道:“你在天若宗学过医理?”
“准确说,我学过毒术。不过有句话叫药毒两用,医毒不分家。”
盛子丰道:“怎么没听你说过?”
“不值一提罢了。”
盛子丰自然将这话题越过,道:“这个蒋尚书之子平日便是横行至极,如今算是吃了回教训。”
盛子凌开了口,“这几年未见战事,兵书尚书圣眷也浓,但他似乎名声有损,二哥若与他共事要留心些。”
盛子崖将放在紫衣银发身边玄衣男子的目光收回,道:“五弟说得有理。”
盛子丰扫向自己哥哥,解释道:“这是暂居千城家的渊公子,大家亦是朋友。渊公子,这是我们几个人的二哥,名子丰。”
小玄轻含笑意,朝盛子丰点了点头,“想来二殿下是征战之人。”
盛子崖不冷不热道:“渊公子倒是通透。”话中有几分戒备。
小玄笑意不减,依旧自如,“不过是我熟悉的人有在军中。”
紫衣银发发现有道目光从进门便盯着自己,她随意看过去,那道目光来自盛子元身后的一个瘦小的人,紫衣银发瞧出她实是女儿身,隐隐猜测她身份。
“红绡。”却是盛子元的声音。
女扮男装的红绡自然清楚盛子元这是警示自己失了礼数,头低了下去,声音有些翁翁的,“是。”能听不出话里的不平。
紫衣银发道:“之前没见过红绡姑娘。”
红绡闻言抬起头,眸子里闪着明亮的光,“我才从藏剑山庄赶来。”
“那红绡姑娘是从藏剑山庄出来的?”
红绡眼珠打转,“你怎么知道?”
“你很灵动。”世家大族里的女子少有如此活泼灵动的。
“你这是夸我了?”
紫衣银发似乎很喜欢她,“自然。”
小玄不解,“七皇子的侍女为何是出自藏剑山庄?”
紫衣银发道:“七皇子在藏剑山庄求过医。”
“那为什么七殿下去藏剑山庄求医,没有去天若宗?”
“因为天若宗有令,不收皇室中人。”
小玄见目的得逞,笑得颠倒众生,“那为什么你对七皇子的事,这么清楚?”
盛子凌执杯的手一顿,似乎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仰头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盛子崖和盛子丰都将目光放在了盛子元和尹千城身上。
尹千城这才知道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的用意,不过是为了打趣自己,转过看小玄,忽略掉其他目光,语气平淡道:“你若告诉我你的名字,或许我也能将你的底细如数家珍说一通。”
“……”小玄自然噤声。
只是掌握底细而已吗。
此时门外起了敲门声,门内没有应答,门径直被打开,进来个手拿琵琶的女子黄色的云烟衫,逶迤拖着层层叠叠的千水裙,手挽金丝牡丹花薄雾纱。鬓似锦团堆织,珠差横斜入鬓,雪肤凝脂。容貌自是不消说,尤其是右眼眼角一点泪痣,衬得格外我见犹怜。总体算得上是难得的佳人。
女子阖上门,行了个礼,道:“小女子绾绾,见过各位公子。由绾绾献丑,为大家弹奏一曲。”
自女子进门,盛子丰将盛子凌看了一眼,又将尹千城看了一眼。盛子凌从头到尾只是喝酒,尹千城眼神游离为落在任何一道实处,发觉两人自开始到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对话或是眼神交流,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也就只好去看那执乐的绾绾了。
绾绾,倚红楼出了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一手琵琶更是让京都风流儿郎痴醉。也是传说中五皇子盛子凌流连烟柳之地的原因。紫衣银发嘴角笑意未散,执杯慢饮。
轻拢慢捻抹复挑。乐声在指间轻巧变换,清幽婉转,如泉水轻淌。如此乐声也算不负众人对其的追捧。
一个音后,小玄端了酒樽,道:“美则美矣。紫紫,你觉得呢?”
盛子丰愕然,紫紫?
紫衣银发这时才仔细去看执着琵琶的女子,道:“错了一个音,莫不是太紧张了?”
学丝竹乐器由浅到深指法越发复杂,如此还会错音当属十分不应该的低级错误。
此时盛子凌摆了摆手,乐声径直停了下来。
“绾绾失手,让五殿下和各位客官见笑了。”女子说完,抬眸有些期待和小心翼翼地看向盛子凌。
盛子凌只道:“你下去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绾绾行礼,离开前视线却是一直放在紫色身影身上。紫衣银发后知后觉地喝酒,这一幕落到了小玄眼里。那样的眼神他见过很多——女子对女子的嫉妒。
两拨人告辞离了倚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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