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白日之际在丰都王府和将军王府两边逗留,夜色降临时才抽了身到屋顶吹风解闷,这倒是今日初次见到花忘尘。现下花拭泪与盛子丰的亲事是铁板钉钉了。但据隐卫的情报,之所以那一日会是花拂雪出面,是因为花拭泪与其兄长闹翻绝食。在花拭泪一事上花忘尘最后虽同意了,却是这一期间避开话是花拭没有与之见一面。连带成亲所有事宜都是花府管家和花二小姐花拂雪一起打理的。
可见,其实花忘尘也并不是从心底里接受这段婚事。但他也瞧出自己亲妹妹坚持为之,也是回天无力吧。此时隔了这一段距离,虽瞧不真切花忘尘的细处眉眼,但亦能看出他较之清减的身形和清淡的气质。
屋顶上的人便收了动身而下的念头,因为距离的原因,屋顶上自然是听不到下面说了些什么。但尹千城却能将花忘尘从容自得的神情和不怒自威的气场看得真切。
花忘尘,这不是第一次看到你不同的一面了。你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
很快,花轿便动了。场面恢复正常。
尹千城才想走,却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几道目光,想无视都不行。她自得在下面几人看清的情况下无奈一笑,随后再次踮脚动了身形翩然落下。
她落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府门已经没什么人了。盛子丰这个新郎官自然需进了里面去。而花忘尘,尹千城只堪堪瞥见他敛了眸光侧转身进了内府去。
他此时才姗姗来迟,刚才有上演了这么一出,他自然是得去出面安排交代一番。虽不愿,但事已至此,总该不能让自己的亲妹妹平白让人瞧不起又欺负了去吧。
这个从来都是温润浅含笑、话出有礼而谦和的男子,也终于有了一次疲惫去随时笑脸迎人。或许他自己没有发现,这样的他才更是自己。
谁说君子就非得一直温润谦和彬彬有礼。尹千城心中首推第一也是唯一一位的君子盛子逸,也不也是有因为尹千城陷通敌罪嫌疑,不满盛子崖貌不留情对待尹千城而严词相向的时候吗。
若说盛子丰,从一开始尹千城就知道他的温润不过是一种伪装手段。这种伪装比之夜倾渊和盛子凌的伪装,看在尹千城眼里平白有些抵触和不喜。
再说花忘尘,他的君子外衣,应该只是为了成就他一个普通商人的选择吧。其实说起来。,君子这种定位,并不适合他。他身上自带一种王者之风。
盛子元不动声色顺着尹千城的目光也盯着花忘尘,思索了一番。
盛子凌没甚情绪道了句:“你倒是由衷喜欢站在高高屋顶上风景。”
尹千城和盛子元知道,盛子凌说的是上次废太子一事两人在荟萃园对面屋顶上的事情。
一旁的盛子杉也走近来,略带埋怨道:“千城,二哥和五哥这么热闹的成亲喜宴,我找了你半日硬生生没见到半个人影。你跑到屋顶上能有什么趣意?”
一落下来的时候,见到最为深刻的笑脸就要数盛子杉了。估计这一场喜事怕是盛子杉期待不已的。凑热闹这等事,盛子杉这样的活泼少女最是欢喜不过了。
“你这会到来说我了。我可是在你们之前来得经久了。在两位王爷府邸讨了许多酒喝,故而吹吹风醒醒酒。”她说的自然而然,毫不见说谎的不知自在与脸红心慌。不对,脸却是从头到尾都是红的。因为喝酒的缘故。
在场却是有两个人知道她如今说谎真真是信手拈来,虽心里不禁腹议女子,只是都不会在人前表露拆穿她。
盛子杉却是不依,“千城你确定今次没有骗我?”不过话一出瞧她立得不是很稳直得样子,是随意松散的身姿,便也信了她的话,“五哥不是说你的酒量极好吗?怎么我们都没到你就先如此了?你倒是名副其实的酒鬼了,一个人都喝得这么欢快。”
“那也是两府的美酒再合我心意不过了。俗话说,最难消受美酒恩。如此大喜之日,怎么辜负。”
盛子杉犯迷糊,“最难消受美酒恩。有这么一句诗吗?怎么总感觉怪怪的。”
“你呀!‘没有最难消受美人恩’,只有‘最难消受美人恩’。不过是尹千城爱美酒不爱美人。”盛子凌离盛子杉最近,敲了敲女子的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以前留在皇宫的时候让你好好听听太傅授课你不听。后来去了俊州和皇叔学习丹青难道就不会耳濡目染学学诗词吗?真是顺带也给皇叔抹黑。”
这位驻守在俊州的乐俊王、成德帝的胞弟十七皇叔,在成德帝还是王爷的时候,可是名动天下才传四海的不二人物。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精。一手丹青更是妙绝独步。所以盛子杉才会百般求了成德帝,前往俊州常住以向乐俊王求丹青之道。
盛子杉自知自己五哥舍不得打自己,落在头上的手看着气势极强实则力道弱,但也换了副不大乐意的败坏模样嗔了盛子凌一眼,道:“五哥你说我便说我嘛,何必将乐俊王拿出来说。虽然他是我半个师父,但我不济,帮那个不代表他不济。”
“你倒是维护皇叔。等等,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半点礼数都没有,怎么称皇叔的?”
“怎么称的。”盛子杉不以为然,说得随心俏皮,“不过就是称王爷咯,或者称师父。我都不在皇宫,何必还要遵循那些规矩条框。平白累人累心。诶,怎么说到这里了?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进去看新人拜天地、闹洞房咯。”
盛子凌倒也不会真的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率先转身,道:“进去吧。吹风也吹够了。”
众人也自然都是这么想的。但这个‘众人’里面可不包括尹千城。因为她一动不动,并没有随众人一起踏步。
最开始发现尹千城异样的是景荣,因为景荣一直与女子并肩而立。第二个发现的是盛子元,因为他的目光从来都去向分明。
背后的脚步声不对,盛子凌和盛子杉也转头瞧了过来。
前者皱眉,“怎么了?”
后者则是干脆跑到尹千城面前,“千城,你怎么了?”说着,面前女子丝毫没有反应,她又去伸出手搭上她的右边玉肩,依旧不见任何动静。
尹千城除去一动不动不发一词之外。看不出有何异样。
景荣机警,多留了一个心眼,鬼魅般出手搭上尹千城的左手手腕处,却是迷惑,看向盛子元,“脉象正常?”他以为是尹千城故意闹腾,遂一把将自己的手收回,“女人,你又在闹什么?”
盛子元侧头将眸光移向女子,去握她垂在一边身侧的左手,“十四。”
这是神智弥留之际,听到最后一句话。所幸,她听到了。
这一声呼唤好似是时间之手将她引领回到了三年前。所处不是繁华京都红光铺天一派喜气,所着不是华服附身笑意不减,而是汤水之修罗地狱,在她被困之际他悄然而至,也是这样不轻不浅的呼唤。
阿七。所幸一路你从不曾缺席。
尹千城嘴角弯成最畅快的弧度,最后呢喃道:“好累。”
‘累’字才落地,女子好似心里积压的大石落地,毫无戒备身子偏向盛子元的方向,若花茎折断般倒了下来。
两字轻浅,但因为众人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所以也都得以听清。
尹千城极轻得落在了盛子元怀里。男子甚至可以清晰地嗅到尹千城身上浓烈的梨花酒酒香,好似常年近身所用熏香才能侵染出来的体香。她身上其实确实有一种熏香气味的——引魂香。但他知道,尹千城近日喝酒比吃饭还勤,还必不可少。酒香早已能掩盖引魂香留在她身上的痕迹。
她确实累了,如何能不累。每日借酒减轻经脉断裂带来的痛楚。还偏偏无论如何喝酒都要端出清醒如常的样子。饶是她酒量再好,也抵不过毫无节制将喝酒当做药丸子来用啊。
尹千城在盛子元怀里落定,盛子元本就站在尹千城对面,于是站在尹千城左手边的景荣与之对望了一眼。只一眼便都做了决定。
景荣对着盛子凌两人道:“估计是今日喝酒喝疯了。也别逗留在此闹笑话了。”还是一贯的景荣的轻狂,看了一眼焦急的凤凰,“我们立刻回紫苑。”
这话,唯有景荣才有资格和立场说。因为众人都知道今日一整天他和尹千城都呆在一起。而且他方才也给尹千城把过脉。酒醉本就是脉象正常,不过是刚才尹千城还没有完全醉过去。
盛子元也趁机附议道:“也唯有如此了。十四如今喝醉,怕是不能观二哥和五哥的拜堂礼了。想来与二哥五哥说一声便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千城白日里呆的时间比较长。想必两位新郎官必然不会介意。”
盛子凌和盛子杉自然也觉这样打算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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