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安城道因为尹千城敏锐的感知使得她的早膳没有用完。这般理直气壮将所有罪过归于尹千城身上的行为也就只有她敢了。
尹千城倒没有拒绝,除了说这样话的是言安城这个原因外,最主要的是她不仅没吃早膳,她已经空腹一天了。
众人去的还是言安城和盛子元之前所在的仙客来。虽说这两位凤朝贵客是初次来东延,但挑酒楼的水准还是极好的。
因为要尽地主之谊,所以点菜的事自然是让给凤朝贵客。本来说重新用过早膳的是言安城,但盛子元却将这件事包揽了过去。主要是因为他点菜的话就相当于在席的另一人点菜。其实他也是在给这人谋福利。
点完菜之后,盛子元却是随着出去了一趟。本来若是没有之后的事,他的中途出去倒并没有什么。
上菜的速度很快。
“咦!这几道之前也点过,怎么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啊。”言安城眼尖,道出异样。
传菜之人“姑娘好眼力,这几道都将此前的金椒去掉了。”
言安城不解,“为什么?”
“是您身边的公子要求的。应该是不喜吃辣吧。”传菜之人说的是盛子元。
言安城点了点头,让传菜之人下了去,对盛子元道:“之前点菜的时候也用这么几道菜。早知道元殊王不能吃辣,我就该早早和厨房说一下的。”
“没事。其实并不是不吃辣,而是不喜欢见到辣椒。”
“想不到元殊王还有这等嗜好。倒是有趣。”
盛子元并不再搭话。
‘月晦’本来正准备给尹千城介绍介绍仙客来,但见尹千城对着一桌子菜似乎索然无味,正想问她原因,却见女子将每道菜都夹过一遍,遂不再注意她用膳。
尹千城虽一一夹过,却并不是用来吃,而是用来观察。几道本该放辣的菜都没有放辣椒,但辣味依旧在。几道荤菜都没有姜。尹千城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的墨绿衣男子,正好后者也在看她。男子眼眸澄澈,丝毫没有突然撞入她视线里的慌乱。
太凑巧便不是巧合了。她心中有两个猜想,盛子元在菜膳上用的心思要么是他与自己的饮食偏好一模一样,要么便是他对自己的饮食偏好这么熟悉。第一种太过牵强,第二种她又一瞬便排除了。
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干脆在最后尹千城只是用过了三鲜汤。到最后‘月晦’还是发现了尹千城所用菜色极少,却只是心道仙客来的菜品水准很是下降了些,看来该和店家好好说道说道了。
只是白费了盛子元的一番婉转又隐晦的用心。他本就是时刻注意着女子,见她刻意吃最是简单没有改善过的汤,心中又是黯淡。
所以一桌四人,吃的最欢的也只是言安城了。
“主子。”一道低浅的女声在尹千城而后响起。
尹千城手中的竹箸已经放下,她身后神鬼不知得出现了一个黑衣女子。女子正是蝉蝉。
盛子元和‘月晦’都是一惊。他二人虽不能与尹千城想必,但也可以算是高手了,竟然在女子出声之后才注意到。就算不在武功上胜过两人,也该是隐藏之术甚高。
尽管盛子元从前见过凤凰和青鱼,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到蝉蝉。而蝉蝉也是一边回话一边在暗自打量这个闻名已久的元殊王。
蝉蝉眼不斜视,附耳用只有尹千城能听到的声音道:“暗夜夜倾渊到了府门口,不知发生什么,左右门神说请你务必立即回去。”
尹千城正准备和‘月晦’说什么,盛子元却是抢先放下竹箸道:“月宗主,我想我们已经用好了”
‘月晦’是由衷得欣赏盛子元这句话。本来他也瞧出尹千城必然是有什么要紧事,但是他和尹千城如今是待客之人,盛子元和言安城还是不能怠慢了去。若是他和尹千城任意一人提前提出离席还是有欠礼数。但盛子元主动提出就不一样了。
尹千城深深看了盛子元一眼,没有说什么起身便打算离开。但她还是听到天籁般的男声道:“月宗主,本王有意在东延女帝大婚礼毕之前借住月府,不知宗主可能收留?”
“元殊王言重了。王爷不嫌月府简陋才是真的。”
如此一来,‘月晦’自然是跟着尹千城的,而言安城是随着盛子元的,而最重要一点是月府与尹千城的府邸比邻,所以四人同路。
所幸仙客来与目的地并不远,纵然是远,但在尹千城几个武功高手眼里脚下也算不得什么。
隔得极远,尹千城便看到一个挺拔的玄衣身影。身影岿然如山让人觉得心底踏实。她竟在这一刻心下一片宁静,好似这身影的主人曾是她的依靠。
像是察觉到灼热的视线,玄衣男子转过身来,“尹千城,你好呀,虽说凤朝你看不上就看不上吧,竟然弃了暗夜直接来东延了。这我也不说了。我今日竟然被誓血卫拒之门外。”说话的竟是夜倾渊。
虽说夜倾渊因为暗夜一大摊子事比盛子元等人来得晚,但他却是没有先行去向皇宫向东延最大的主子言传一声,最先却是打听清楚朝尹千城府邸而来。本意是想尽早见到尹千城,却不想得了这么一个冷遇。
“你怎么知道誓血卫?”尹千城惊愕万分。誓血卫才从华婧妧手上回到她的手上,连景荣和青鱼等这几日与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都还不知道誓血卫的底细。
夜倾渊如何也没有想到尹千城此时此刻已经将他忘了,“你知道的事,我自然也知道。”
“你过来。”夜倾渊说着,顺手就将尹千城一只手臂拉着移步到了不远处隔绝众人。
门阶上白衣高贵的杜若笑道:“还真是有趣。”
蝉蝉接话道:“可不是吗,除了景荣大人还从来没见过谁和主子相处这么随意。主子竟然被他毫不费力拉到一旁了?换做一般人接触主子早被废了双手了。”
青鱼却不觉得奇怪,笑道:“你们若是见过昔日他和主子相处的情景,就不会这么惊讶了。”笑中却带了一丝无奈,他总觉得尹千城此时对待夜倾渊的态度有些奇怪,
另一边夜倾渊低声道:“你怎么了?莫不是因为一时还不能接受我们的关系,所以故意疏远我装作不认识我吧。”
我们的关系?
奈何夜倾渊说得有那么些许暧昧。
尹千城打量夜倾渊,两人年龄相差不大。这样的一男一女之间,除了血缘关系也就只可能是恋人关系了。
下一瞬自尹千城祭出一物缠住了夜倾渊的脖子。夜倾渊没有想到他将她带过来与之站得近反倒成全了她对他下手毫无反应和反击之机。
夜倾渊手下四个隐卫顿时现身。门阶上青鱼四人已然移步过了来。两方人将尹千城和夜倾渊围了起来。
形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蝉蝉嘲弄道:“青鱼,这就是你说的情分?”
因为尹千城从来不是一个随意与人动手的人。在蝉蝉看来,尹千城之所以主动出手,必然是夜倾渊惹怒了尹千城。一个会让尹千城动了杀意的人,如何会是尹千城私交甚笃之人。
青鱼没有做声,只是因为他自己都被尹千城的出手给震惊。但青鱼在下一瞬便注意到夜倾渊垂下两侧的手做了一个动作,原先准备上前保护夜倾渊的人都停了下来。
风暴的正中心,尹千城的手横在夜倾渊脖子的要害处,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他,“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不介意了结你这个暗夜太子的命再灭了暗夜!”
这话端的是狂妄,被她说来被轻描淡写不值一提。
“紫紫,你不认识我了?”再反应不过来,夜倾渊就不是夜倾渊了。
“姊姊?”尹千城眸里的光更冷了,她只觉得是夜倾渊因为命在她手上所以故意套关系,“谁和你沾亲带故?”
夜倾渊却笑了,“原来是这样。也不知我是该笑还是该哭。尹千城,我知道此时此刻缠住我脖子的叫紫练。”他对她的称呼也因此改了。
尹千城眼瞳骤然一紧,握着紫练的手也是紧了一分。
夜倾渊丝毫没有命悬一线的忧患,哪怕尹千城今日杀了他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吧。他仍旧笑着,笑着云淡风轻颠倒众生,“紫练是你最喜欢的一个师父送你的及笄礼物。你还说紫练是紫金天蚕一年的丝织成。紫练长度不定,里面浸过各种药物,是你最顺手的一件兵器。”
“我说的?”尽管尹千城不甚相信夜倾渊的话,但她还是切中关键点问道。
“你还记得被抓到暗夜皇宫的事吗?”
“自然。”
“那时你和我一起出皇宫,你在路上说的。”
“胡说!我明明是和青鱼凤凰一起出的暗夜皇宫,何时冒出你这个暗夜太子了?”
夜倾渊心叹伽若山的涅槃当真是奇药,竟然能平白将他与她之间的记忆尽数抹去。他已然知道她将他忘了。
他千方百计让她从伽若山回了凤朝回了俗世凡尘,他用夜倾渊这个全新的身份与她相识相熟,在她得知他和她其实是最至亲的亲人之后,她又将他尽数忘了。
凡此经历,真是足够跌宕起伏,只是这得失反复让他无奈至极。
同时他也能盛子元的心情了。或许盛子元更加不能接受。因为尹千城饮下涅槃还是盛子元全力促成的。
盛子元亲手让尹千城忘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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