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众人作画之前,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贵客。
按理现在最大的当属月晦,所以通报的内侍官第一个步伐矫健却不显乱到了月晦跟前附耳低声说了一句话。
月晦看向尹千城。他知道女子听得到。
女子瞥了他一眼,他眼里甚至还有轻微难辨的不知所措。这也难怪,毕竟今天对于月晦和月朔来说都是新生。任凭你是上天,也无法让一个赤心惯了了人突然之间玩转权谋。所以月家两兄弟看似轻率随性的颠倒了身份,但是其中难度和隐含的威胁,不言而喻。
所以尹千城在与月晦对视一息之后,又看向那个内侍官。她从前从未想过会在东延待很久,如今更是心觉东延不会是久留之地。她会帮月晦,但不是凡事包揽。她有她襄助的方式。
月晦思考了一下,问道:“可认得准确?”
“千真万确。下官看到了族徽。”
月晦再不疑有他。
能做上大殿通禀内侍官的人必然有其长处。但上位者要做到,不是一味地接受信息,而是在接受之前甄别真假。
尹千城此刻已经看向殿外。
月晦瞥了尹千城一眼,挥了挥手让内侍官下去了。
此时长孙潜默和一些敏感之人的注意已经在两人这边了。
尹千城不动唇瓣发声道:“来人代表之重,你当亲自迎。”
月晦极为复杂地看了尹千城一眼,为何她不一起同去?但尹千城是他第二信任的人,自然诧异归诧异却不会去怀疑,尔后径直快步朝殿门口走去。
此时长孙潜默已到尹千城身边,“尹宗主,发生了什么事?”
尹千城浅笑看着这位王辅,一句带过,“有两位身份非同小可的贵客前来祝贺。”她之所以没有同月晦一道去殿门处,其一是知道对于长孙潜默这里必须还等提前知会一声稳住,其二就是方才内侍官说沐家一男一女到了之后,蝉蝉附耳说了‘红衣’两个字。
蝉蝉说的必然是最关键的所在。就算只是红衣两个字,没有明说着红衣的男子还是女子,但尹千城可以肯定,必然是男子。
红衣男子,唯一人而已。
景荣可是从昨夜就不见了踪影呢,而且,还有景荣与沐家的那层关系在。若此时代表着沐家的是其中之一是他,她不会去迎。因为她知道他会不喜。此时她真欣羡栢颜,这人不似她和景荣有这些琐事绊住脚。
片刻,月晦与一女一男并排缓缓上前。中间是鹅黄衣女子,女子身侧是一个一身红衣戴着面具的男子。除却男子周身难以掩藏的逼人气势,最引人眼球的就是他身侧女子腰间的一枚中心刻着一个沐字的族徽。
族徽。那是四大家身份的象征。一般族徽只会出现在一家家主手上。难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是这一代的沐家家主不成?
言安城喃喃出声道:“是她!”
夜倾渊离她并不远,“言郡主,你说的是女子‘她’,还是男子‘他’?”
言安城木木侧过脸对向夜倾渊,但她眼瞳里却并没有他。红衣男子虽戴着面具,但他们到底有些熟悉,还是能认出来的。更何况言安城对景荣的心思。心里有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一切在你眼里都是有别于其他人的。
她只是想到了初入有凤来仪这个鹅黄衣女子先行从偏殿出来,随后景荣也从偏殿而出。如此可见他和女子关系匪浅啊。
夜倾渊将言安城的反应看在眼里,移开目光去看尹千城,“言郡主杞人忧天了。”从个人情感来说,景荣那样的人,很难爱上一个人。从大的局势上来说,景荣与佩戴者隐世沐家族徽的人一起出现,两人必然不可能是什么恋人关系。
但言安城本就不是如夜倾渊一般将政治权谋弄得极清楚的人,更加之染上情之一字关心则乱。此时言安城的心已经乱成一套了。
长孙潜默在看到鹅黄衣女子之后猛地看向尹千城,难怪她会说那句话,但这个帝栖宗新上任不久的女宗主却似乎对隐世沐家的突如其来一点不诧异,再看月晦,也是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其实只有尹千城知道,月晦这是不知者无畏。
尹千城的视线一直放在喻家主身上,所以成功看到沐家两人出现之际喻家主看向喻楚时一瞬的惊慌错乱。她淡淡一笑,担忧沐家出现扰了你们喻家的‘忠心耿耿’吗?放心,喻家的危难是我。
在众人抽气加极尽揣测之际,鹅黄衣女子自行报上家门道:“沐家沐濯衣,代家姐前来恭贺。”
哦,原来不是沐家那个引以为传奇的家主沐清歌,而是三小姐沐濯衣。不知怎么,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却又在送了一口气之际浮起一丝失望。虽说害怕沐家借此时机闹出点什么岔子出来,但是沐清歌其人却是让人好奇了经久,若是能见到一面该是何等幸运。沐家这块金字招牌一出来,瞬时让人忘记了沐家不请自来都来得这么理直气壮。
身侧红衣男子却没有做声。
男子的沉默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让众人揪着不放,众人在意的是,隐世经年的沐家何以在今日高调出现在此。
长孙潜默还算热情,也深知话茬不能就此僵在这里,打哈哈道:“沐家能到此,女帝及东延都是喜不自胜啊。老朽代女帝先谢过了。”
沐濯衣也知晓众人和长孙潜默的心事,像是准备完全一般,道:“众所周知,沐家最巅峰时期的辉煌正是敬武女帝在位期间,此次逢东延又一任女帝的大喜,沐家前来相贺。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一旁夜倾渊轻笑了一声,才敛了眸光就看见尹千城将其笑颜尽收眼底。尹千城知道,夜倾渊之前也见过沐濯衣几面,别说夜倾渊觉得好笑,她也觉得好笑。可见景荣还是有一套的,在这么短的时间让沐濯衣这个同月朔一般天真无邪不善周旋的人担得起担子句句得体落落大方。
长孙潜默倒是将沐濯衣这番话想了个前前后后。他算是在场的老字辈了,自然知道沐濯衣所言不虚。其实这说法有些……别扭。敬武女帝在位时,沐家荣耀空前绝后。当年敬武女帝政权危矣,沐家也很快于东延脱离避世。这番说辞也说得过去,只是当年敬武女帝与沐家渊源太深,到了微末凤来这一代基本已经淡化,沐家不是更应该避而远之的吗?
诚然,这样的思虑也只能放在肚子里想上一想便算过去了。必然人沐家好声好气来了,东延皇族总不能将人家拒之门外吧。
好了,沐家来的原因也说清了。这下些许人都将重点放在了沐三小姐身侧一直没有说话的红衣男子身上。
一个平日里至少经过有凤来仪七八次的人道:“我曾见过一位长相极为俊美的红衣男子出入有凤来仪。却不知是不是这一位。”
一人还没确定此红衣是否是彼红衣,又是注意到另一处重点,“有凤来仪?这不是如今尹宗主的居处吗?”
喻楚在喻家主眼神示意下问道:“今天似乎也没有景荣公子出席。”
“景荣啊,”尹千城目光轻飘飘地飘过红衣男子,语气轻描淡写,“接到师父书信,所以回去……”受罚了。
最后这三个字,尹千城在心里补充着。
在盛子元身边待着的青鱼直觉尹千城没说完的才是关键。他心头顿觉不妙,暗自为某位红衣男子祈祷。
诚然青鱼太了解尹姑娘了。
却说青鱼在祈祷的同时向在场的红衣男子看去,在触到那一抹红色的时候眼瞳微微放大。因为男子的容貌已经显露人前。他敢保证那是一张在场之人都没有见过的脸。因为青鱼也没有见过,只是男子脸上易容术太过熟悉,该是栢颜手成。看来他男子日出现在此栢颜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月晦和两人到了大殿之中的时候是分两侧站立的。月晦与尹千城站在同一侧,沐家二人与盛子元夜倾渊及青鱼等人在另一侧。
所以只有与尹千城同侧的月晦注意到,红衣男子是在尹千城说这句话的同时摘下的面具。看到面具下的那一张脸时,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竟有一丝失望,因为他也以为是景荣,那个张扬似火的男子。
既不是与尹宗主有关的景荣,那又是沐家的什么人?据说沐家这一代嫡系只有三个三位千金。当然了,这只是拥有一般情报的人的认知。
一旁随随便便的人不敢当问对正主,但这随随便便的人里头可不包括张孙潜默。长孙潜默年轻时沐家还未隐世且在东延风生水起,如今再见沐家人自然是有了两分心思要亲近打探的,所以耐不住好奇腆着老脸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照沐濯衣的性子她原是必然开口就说是自己的亲哥哥,但一霎想起这位分别多年的亲哥哥之前告诫自己,此次不过是瞒着沐清歌解决云相逐对沐清歌的刁难才出的面,能和她一起出面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他不想再与沐家有什么瓜葛。至于沐流火,也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罢了。
“沐流火。”
三个字,字正腔圆铿锵有力,却既不是来自沐濯衣,也不是来自红衣男子。而是——云鹤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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