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吞虎咽地就着一碗混浊的凉水,一家人没多大工夫就把这几张干饼瓜分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一直站在墙外的林英睿,一家人忽然反应了过来,翻身给林英睿跪倒磕了个头:“谢谢恩人,多谢恩人!”
小娃娃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做什么,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女人尴尬地着孩子搂在怀里哄着,看向林英睿的脸上越发都是歉疚:“孩子不懂事,让恩人看笑话了。”
林英睿勉强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微笑:“无妨。”
男人也醒过神来,强撑着爬起来给林英睿开门:“若是恩公不嫌弃,不如进来坐坐。”
“好。”林英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盘腿坐到了一家人之前睡卧的稻草堆上。
男人长叹一声,虚弱的话里满是感慨:“若是受灾之前,家里就是再穷,也要请恩公喝上杯茶水的。”
林英睿不由得顺着他的眼神望向家中仅剩的一件家具上。
那应该是之前放在堂屋的方桌,桌腿雕刻得也算精细,只是不知在哪里磕出了几块断茬。
“都是这回的水灾闹的?”林英睿试探着问道。
男人又是一声长叹:“唉,可不是么?”
“可我看旁边的那些县的乡亲们,像是东平县、东安县,至少大家还都吃得饱。”林英睿这才抛出了自己的问题,“怎么唯独咱们县……”
男人的眉眼都耷拉了下来,想说,却又像被什么封住了嘴巴。
他正嚅喏着,旁边的女人倒是被勾起了浓重的怒意:“还不都是因为那该死的王敏才?”
“嘘!”男人吓了一跳,赶紧去捂女人的嘴,让她住口。
女人挣扎了两下,整个人挣得披头散发,却终于继续开了口:“有什么不能说的?”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就不信那王敏才还能把咱们怎么样!”
林英睿的眉头也已经皱了起来。
能被百姓直呼姓名的一地主官,不多见。
女人一打开话匣子,整个事情就很快露出了眉目。
“去年我们遭了灾,家里全冲毁了。”
“老二运气不好,被水卷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好在水退得还算快,我们费了半天劲,倒也从地窖里翻出那么两口袋的存粮来。”
“本来想去看看外面的地怎么样了,可县里发了话,不让我们去看,说是怕灾后闹疫病,只许我们在家里呆着。”
“每家的存粮本就不多,本来以为县里会拨下粮食来,可王敏才死活就是不松口。”
“后来里正和乡老去求了几次,王敏才这才勉强答应,每人给分了二十斤糙米。”
“他还跟我们说,旁的县都没开仓放粮。这些粮食还是他不忍心看着我们这些百姓饿死,才偷偷放给我们的。”
女子说到这里,早已泪眼朦胧:“二十斤啊,从过年到现在只有二十斤粮,这哪够吃的?”
林英睿同样眉头紧锁。
他的心里更是疑惑重重,这王敏才不让百姓外出,既不救灾又不放糖,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所以你们这家家户户都被关在了家里?”林英睿咬着牙,继续问了起来。
男子哑着嗓子答了话:“是。前些日子那边的二牛饿得实在挺不住,想偷偷出去弄点吃的回来,结果被县里发现了,抓着打了四十大板,整个屁股烂得都能看见骨头,没两天就不行了。”
女子也低头补充着:“那王敏才还跟我们说,要是我们敢不听县里的话,要打我们板子不说,还要把我们的祖坟也给刨了。”
林英睿终于忍不住心底的火气,重重地一拍大腿:“好个王敏才!”
女子说了一阵子,似乎是心里的郁结松动了些,这才抹了抹眼泪,声音低了下去:“恩公莫动怒,我们也只是一时气得厉害,随口说说而已。”
自古民不与官斗,眼前这位恩公就算再有一腔血气,又如何能让那王敏才改了主意?
不改主意事小,万一那王敏才动了怒,再怪罪到恩公头上,那他们一家子实在就是罪人了!
女子吸了吸鼻子:“恩公,说这些没用的,实在是让您看笑话了。”
说着,她拿胳膊肘捅了捅自家汉子。
男子会意,苦笑着起身,把自己一家子之前用的那个破碗擦了又擦,这才重新给林英睿倒了一碗水。
水中泛着泥沙,林英睿接过来,却是一声不吭地把这碗水喝了下去。
“你们好生休息吧。”喝完水的林英睿长身而起,话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就在林英睿的背影消失在破落的房屋外的时候,小娃娃的哭闹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也是巷子里为数不多的人气了。
林英睿只觉得胸口的怒意如同烈火,烧得他的良心生疼,疼得他的表情几乎有些扭曲。
海崖县的县衙,已经就在眼前了。
走到县衙门口,林英睿的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没有破口大骂,已然是他最后的修养。
这海崖县的县衙,赫然是他在东平道一路走来,修葺得最为整齐华丽的。
红墙俨然是新漆过的,并无半点水淹过的痕迹。
高耸的房檐尖角直钻入云,倒比京城里几部的衙门还要气派些。
都说官不修衙,可王敏才这回,反倒是破了这个例。
林英睿的脸板得紧紧的,嘴唇也抿作一条直线。
“那边的,你是干什么的?”门口守着的两名衙役本来正靠着墙壁闲聊,忽然看见林英睿这么个眼生的人站了下来,顿时吵嚷着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歪着嘴朝他围了上来。
林英睿的嘴角轻轻勾起:“我是来找王敏才的。”
“大胆!”衙役立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怒喝着,“县尊大人的名讳,也是你随便叫得的?”
看着刀鞘边上闪出的那一抹淡淡寒光,林英睿眼中的寒芒更盛。
只是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县衙大院里的笑语已经到了门口。
一名穿着绸衫的老头笑吟吟地朝大堂的方向拱了拱手:“如此,就有赖县尊大人了!”
“好说,好说!”身着绿袍的蒜头鼻男子不在意地挥挥手,“都是为了海崖,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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