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琼枝将一切尽收眼底,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帮自家乖孙一把,不然怪可怜的,于是装作不经意般说道。
“你是不知道,我们家方池那些年在部队可比这儿苦得多嘞,大西北零下几十度,他们一站岗就是一整天,饭都不给吃,但没办法,谁让他是兵呢。”
“啊?”
苏楠惊讶捂唇,想到后世在网上看到的那些驻边战士冒雪巡逻的视频,心里不免涌上一丝敬畏,又给肖方池拿了一块糕点,递到他面前。
“多吃点,要不是你们负重前行,也不会有我们这些人的岁月静好。”
刘玉也点了点头,夸赞道:“楠楠说得没错,我们都得谢谢你们,这当过兵的气质就是不一样,浑身正气。”
“哎哟,那还不是找不到媳妇儿,二十二岁的大男人了,至今没谈过对象,你说说该怎么办才好。”罗琼枝一拍大腿,苦恼的很。
苏楠下意识把身子往后仰了一点儿,嘴角抽动两下,直觉告诉她,大事不好。
“怎么会呢?我看肖大哥一表人才,还以为他早就订婚了,只是还没结婚罢了。”刘玉看了看肖方池,半信半疑。
“哪儿能啊,这小子非说先立业后成家,打死也不肯相亲,要我看纯粹是眼光高,瞧不上咱们村里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
罗琼枝不动声色望向苏楠,见她一副局外人,事不关己的模样,就心知肖方池是彻底没戏了。
刘玉咬了口糕点,倒是很能理解肖方池的想法,于是笑着安慰道:“肖大哥条件这么好,那当然是不能将就了。
与其找个不喜欢的,聊不到一起去的,还不如不找呢,免得日后天天吵架,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我家有个亲戚就是这样的,日子过得可不顺心了。
所以啊,奶奶你可别过于担心,缘分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
“奶奶,你听听,人家刘知青多通透。”肖方池抬起头,开玩笑般说道。
“你这个臭小子,拐着弯骂我老糊涂呢?”罗琼枝作势起身要打肖方池。
后者借势起身,对着一直未开口的苏楠扬了扬手中的半块糕点,浅笑道:“谢谢,很好吃,我休息够了,先走了。”
话音刚落,就跨出院门离开了。
苏楠咀嚼着嘴里的玫瑰糕,突然对着肖方池的背影喊道:“慢走,注意安全,早点给芸儿带个嫂子回来。”
肖方池脚步一顿,没有转过身,只是挥了挥手就加快脚步走了。
刘玉见状,看了一眼苏楠,嗔怪道:“哪有你这般调侃人的。”
“我这是帮奶奶的忙呢。”苏楠哼了一声,小玉姐傻愣愣的,也不指望她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正巧这时,一大早就去公社办事的肖贺国和李翠屏回来了。
“叔叔,婶子。”
两个小姑娘连忙嘴甜打招呼。
“小苏,我帮你去公社供销社和医院问了,这是价格单,婶子我不认识字,这都是让售货员填的,她还说公社里的价格跟县城里的价格差不多,没有差价。”
李翠屏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苏楠,后者一边伸手接过,一边扬起笑容道谢:“真是太谢谢您了,快,来吃点心,这是前几天我家里人寄的特产。”
“好。”李翠屏应下,拉着肖贺国在一旁坐下吃点心。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着这么高档的点心呢。
苏楠则是缓缓打开了那张纸,上面均是她抄写的这段时间周让送过来的食材药品清单,在一连串名称后还跟着数字,是售货员帮忙写的价格。
“我先回房间算算账,你们聊。”说完,苏楠就扶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转身进了房间。
在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支笔,将所有的数字乘以数量,再相加。
没一会儿,苏楠站在床前,拿着那张纸,看着上面的数字,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只手捂住胸口,呆呆地张开嘴,低声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多?”
八百二十五元?
她哪儿来这么多的钱去还给周让啊?苍天啊,她能收回那几句大言不惭的话吗?
“我苏楠不是爱占便宜的人。”
“我这辈子只用两个男人的钱。”
“我一定会还的。”
其实吃食倒还好,不是很贵,主要是药材,周让那个败家的玩意儿居然每一样都买的最好的。
苏楠现在只要想到那每一碗被倒进夜壶里的药都是金钱,顿时后悔得喘不过气来。
“我谢谢你啊,周让。”苏楠咬牙切齿把纸张捏皱,在心里骂了好几句脏话。
远在晖平市的本尊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晖平市城南一家国营饭店里,零零散散坐了几桌客人,两个女服务员倚在窗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但那眼神却皆是瞥向角落里的那一桌人。
只见靠墙的角落里坐着两名男子,其中一个外貌尤其突出,他的个头少说也有一米八以上,略微紧身的黑衣将他健硕的身材展露无遗。
俊美的五官自带一股冷冽的气场,让人敬而远之。
“怎么了?周哥。”郑光明坐在周让对面,看他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不由担心的问道。
周让抬起头,露出一双泛着微红的深邃眼眸,低声道:“没事。”
嗓音深沉而暗哑,还拖着慵懒的尾音,听起来极具诱惑力。
郑光明点了点头,继续刚才的话题:“沪市那边的路子自上次被一锅端后,我就一直没敢再打开,直到上次收到你的电报,我才逐一去联系兄弟们。”
“有多少?”周让掀起眼皮,修长的手指磨蹭着杯壁。
“差不多有之前的三分之一,好多人都不敢再入伙了,他们说只想拿着之前赚来的钱安稳度日。”郑光明小心翼翼瞅了一眼周让,见他面色无异,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人数倒是在意料之中。
周让从桌子上放着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烟,不抽只是仅仅放在手里把玩着,眼神落在上面,像是在深思。
郑光明也不敢打断他想事情,只是候在一旁,喝着杯中的凉水。
半响才听见周让的声音重新响起:“走第二条方案,安排几个机灵点儿的去压货。”
“好。”郑光明激动应下,眉梢间都闪着喜悦。
高兴之余,没忍住问道:“那周哥你什么时候回沪市,这小破地方有什么好待的?”
郑光明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国营饭店,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嫌弃。
周让合上眼帘,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道:“我有说过我要回去吗?再说了,上面没通知知青可以回城,我怎么回去?”
郑光明讪讪一笑,低声道:“周哥说笑了,你想回去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你家里能不管你?”
话音刚落,郑光明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捂住嘴,打了自己几巴掌,骂道:“让你嘴欠。”
周让猛地睁开眼,皱起眉,将烟在桌子上压弯,扔到桌上,冷声道:“没有下次。”
“是是是。”郑光明连连点头,心知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不敢再提这件事,直接换了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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