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孟长生又把几个徒弟聚到孟等等的房间,居然开始窃窃私语。
孟长生摆了个高深莫测的姿势,坐在上座:“你们看出来什么吗?挨个说说。”
每个徒弟都互相看看,也纷纷说了几句。
孟一瓶:“大公子与我们没有一丝恶意,是个好人!”
孟二两:“大公子病了,但是他看起来很好,奇怪的病症一定与他说的妖鬼有些联系。”
孟等等:“大公子长得好看,一定是被女妖怪掳去做了压寨夫君!”
第五之狐张大嘴,这样也行?脑洞开的也太大了!
孟长生看着她的大嘴,问:“之狐啊!你呢?”
第五之狐:“他他……我我……我觉得他想要报仇!”她现在一提到连漾身上就打颤,还观察什么,瞎蒙一个就是啦!让她没想到的是,师傅居然摸摸她脑袋:“小狐说的和我猜的最接近!”
孟长生又摸摸胡子,这个动作让第五之狐忽然想洗头。
孟长生:“一瓶,你来说说。”
大师兄抱着剑,靠在紧闭的窗户旁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平静淡然,飘然若仙,在连府几乎都由他做主,二公子也拿他没办法。他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还有师傅问他窗外梧桐是谁栽的,他回头。我就留意到他脖子后有一块伤疤,虽然很大一片都模糊了,但明显属于蛇咬伤。也就是说,他被一条巨大的蟒蛇攻击过!不说所有妖怪,只要是蛇妖,肯定有毒。他能在那样可怕蛇毒中活下来,本来就不正常。
那么我们可以猜测,他身体虚弱是蛇毒的作用,那么面色红润就是他本身修行还有道家法术,在一直压制。他身边护卫身怀高深武艺,那么他也有一定的武功底子,只是我们看不出来。那么强势的凡人只能在妖鬼的莫测之力下屈服,心里一定是充满怨愤。
所以,他报仇是一定的。但是不知这些妖鬼是否像等等说的那样有一大群!我们还是准备充分一点,以防连大公子那我们当枪使,最后回不来。”
时至今日,第五之狐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师兄是大师兄!虽然他长得彪悍凶恶,本人也不爱说话,但他这个观察力,这个分析能力,还有指挥能力,真是厉害啊!还有深藏不露的师傅,平时喜欢吃吃喝喝,吹嘘道法,不干正事,插科打诨。但是到了事后就会一一教导他们该怎么观察,该怎么分析,大师兄能如此出众,也是经常锻炼的结果吧!
孟等等:“大师兄说得对,我们本来就人才凋零,我们一个都不能出事。”
第五之狐点点头:“有道理!”然后师徒几个就统一把注目礼献给了二师兄。
二师兄捂紧身上的小金库,害怕的后退,仿佛看见了一群打劫的山贼!
“你们别靠近我,别想打我钱的主意!你们买材料找我干什么?谁让你们把钱都花光,一分不留?”一个扣扣的爷们,孟等等一个冷哼,从他头上夺过帽子,搜出来几片金叶子。她在手里颠颠:“二师兄,放心,我借你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这道理我懂,你懂吗?”
二师兄当然什么事都依等等,他认怂:“知道知道,等等这些够吗?不够还有!”
听到这,剩下的师傅和师兄妹一哄而上,一点都没放过他,把他全身搜了一遍,压榨了小金库,他心都疼的要碎了!
老天!为什么当道士会那么穷?
***
鬼市劫楼,劫月亭。
顾繁伊回到劫楼就又开始发呆,看着那片并不存在的天空,心就像一团乱麻,找不到开头,寻不到结尾,剪不断理还乱。她悲愤不甘,觉得世态炎凉。又在凡人和妖鬼中难以抉择。她默默流下一滴眼泪,那泪珠化为琉璃,弹落在地,滚到一双银白色靴子旁。羽公子站在后面,看着顾繁伊心里也很难过。
羽公子担忧的皱眉,迈出一步:“姐,你怎么了?”
顾繁伊依旧坐在那里,回过头:“小羽,姐姐真的很难过。你说,为什么这个世界会这样规定?凡人厌恶妖鬼,妖鬼看不起凡人,神仙目下无尘凌驾于众生之上。难道追求神仙的长生就一定会学会抛弃七情六欲?那些神仙虽然司掌守卫京城之职,却一心粉饰太平。现今我与他们道出梼杌之事,有些地仙竟然不信,还认为我一个女妖,妖言惑众!”
她说话的时候,表情哀伤,神色忧郁,羽公子就知道她现在是真情流露,心事再也装不下,想找他倾诉。羽公子想了想,看起来很平静地抚弄亭子上的白色纱幔的璎珞。
“姐,那些地仙放弃鬼市了吗?他们是不是要你一定把梼杌拖住,囚在鬼市,让三千妖鬼一起围攻灭杀?坐观虎斗,两败俱伤,渔翁得利,一劳永逸?呲!”冷笑声从羽公子两瓣薄唇中溢出,染得他脸色阴冷,犹如鬼魅。他一点都不害怕那些神仙,若不是他们身份不能泄露,早就把他们赶出京城,这里就归他们管了,找出梼杌也不费吹灰之力!
顾繁伊:“是的。我本以为,凡人弱小可怜,生命脆弱。没想到那些地仙更看不起三千妖鬼,宁可牺牲妖鬼,也要……”她停顿下来,回过头看着羽公子。这时的羽公子已经变回正常脸色,光风霁月,风华无双,还是那个名动京城的第一公子。
“但是……鬼市就是一个棋盘,身处鬼市,便为棋子。我们只能这么做,既是为了凡人,也是为了鬼市。如果不这样做,那些地仙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他们会封印地下城,这里的三千妖鬼一定会被囚禁至死,也不准出去!那么到那一天鬼市真的是一个地狱了。凶兽梼杌之力,也不是劫楼能够抵挡的。是否请地仙帮忙,还需从长计议。加大劫楼使人手,一定要把这个梼杌找出来!至少不能让他进入人间!”
顾繁伊的话让羽公子凝思一会,他觉得很赞同,让那些地仙捡便宜,他们一定是不愿意的。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找到那个梼杌,趁他似乎还不能完全施展全部能力,就赶快灭杀了他,这才真正能够保护鬼市劫楼的唯一办法!
羽公子拿出第一扇,敲敲脑袋,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
“姐,封闭鬼市搜查,一定能找到他!”
顾繁伊思虑了一会,一下子拒绝:“不行,打草惊蛇,我们对梼杌了解不多,他的伪装也不知道。要是找,一定没有一点头绪。所以劫楼最先排查,再从鬼市民居开始,先派劫楼使挨个搜查鬼市每家每户。妖鬼虽然喜欢躲藏流浪,不喜定居在此,但是每个妖鬼的气息都不一样。新进鬼市的气息还是很明显的,先从新妖鬼查起。你吩咐下去,劫楼给新进鬼市妖鬼一次入楼当劫楼使的机会,引蛇出洞,让他们自投罗网!”
羽公子将扇子哗啦一下子展开:“对啊!好的,姐姐,这回一定办好!”
顾繁伊总算对着羽公子展颜一笑:“你呀,知道你厉害!这回小心啊!”
羽公子笑嘻嘻地做完一个礼:“是,谨遵楼主令。”转身就下楼去,哼着小曲,好像没有一点担忧。
顾繁伊又转回头,看着那片“星空”继续发呆,直到……她忽然发现一点不同寻常的震动,虽然不大,也是让地下城上面装饰的萤石掉下来一两颗。
忽然坐起,走出劫月亭。
这是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京城地动了?
此时,京城市井街巷一片兵荒马乱,纷乱的景象让人莫名悲凉。
无数百姓开始逃亡,四处呼喊哭嚎,有的携家带口都往京城大门跑去。他们的惊恐就像传染病,一个传给一个,快速地难以遏制!
“快跑啊!金人来啦,金人要攻破京城啦!”
“快跑!再不跑城门就关了,再也跑不出去了!”
“金人都是妖怪,杀人不眨眼,他们会屠城的!”
“大宋就要亡啦!天要亡我大宋,社稷不保,祖先不佑啊!”
“啊!不要!我不要死在这里!”
“救命啊!老天!我还有孩子!我不能死!”
无数的哀呼,在这座曾经被称为清明上河的汴京响起,像一缕缕冤魂一样沉沉的压在天空之下,让人难以喘气。
天要变,人要散,东京梦华一朝散,清明上河不清明!
远处一处阁楼上,连漾坐在轮椅上靠在窗前,窗帘浮动着打在他的手侧,也纹丝不动。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另一半脸隐藏黑暗里。俊美犹如雕刻的五官都在紧绷着,眉头紧紧揪在一起。他还是错了吗?
百姓们都是无辜的,他那么做真的和杀了那些无辜之人的金兵毫无区别!这些百姓在开封城安乐富裕,实在都是些小市民,只求生存,在京城能有个容身之所就已经很自豪满足了。如今以后都会饱经流离惑乱之苦,士兵也死伤无数,真的就是他想要的吗?
几年前的他不仅在江南发展出另一个连家,成为江南巨贾,甚至派商船出海。他还把连家的百万身家都用来收买皇帝身边的小人,让那些小人谗言进奉,迷惑大臣和皇帝。而他撒出去的一笔钱全都变成一滩污水,染脏了大宋的所有文官武将,谁也跳不出这个圈子。这水面慢慢地上升,淹没大宋文官武将的雄心壮志,就这样让大宋的朝廷变成一片浑水,谁都想来捞一把。当然,金国也是在这最为脆弱的时候,突然攻来,让他也没有想到。
大宋的江山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几十万雄兵不过一滩散沙,绝对服从命令的士兵稀少,指挥打仗了解敌军的将领更是屈指可数!近几年脱颖而出的名将倒是不少,但是大宋开国皇帝就是一个黄袍加身的将军,他的后代却都害怕将军做大,成为下一个朝代的开国皇帝。所以,民间就有了天波府杨家将、种世衡、狄青等等一些名将,死于沙场还好,如果死于君主的怀疑,那他们就是遗恨无穷!现今在金国强大的兵力之下,反而投诚叛变的兵将犹如过江之鲤,数不胜数!
山可测,水可测,这世上唯有心最难测。
心怀天下的,皇帝会以为觊觎江山;心里只有钱眼的,皇帝反而会信任!难道世上真的会再有郭子仪那样的人吗?既要气节又要钱财的人又有几个?
可笑,文人的气节在战马铁蹄之下,只能变成一团血肉。怕死的武将不上战场,上了战场也是投降!大宋皇帝崇文不爱武,大宋的子民也跟着吟诗弄词,文人仕子无不以才高为荣。可是看到诺大的京城,现在竟然不能让城中百姓安心守护,准备逃亡。
大宋真的太弱了!弱于内,而后弱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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