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常盯着君上的光头,眼神十分复杂。他一直不明白君上是如何想的,现在更是不明白他为何把清明上河图里面的画灵全都烧死后,转眼就把自己的头发都烧了。他随着他入凡,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落寞。曾为魔,他无情无欲,只是沉默如初见。曾为人,他平平凡凡,一心求商,只是双腿残疾一世为殇,也没有如此失去冷静。
如今,他依旧一点都不明白君上到底最想要的是什么!
还是说,君上在画中乾坤经历了什么难以忘怀的事?他只能将所有心思暗藏在心底,等到验证的那一天,重见光明。
一卷黑雾犹如灵蛇狂舞,在地上蜿蜒而行。
君上和连常紧紧跟着它,不多久就看到了一间偏殿,大门敞开着,里面的窗户已经被堵死,阴森幽暗。
君上打出一个响指,手中呼的一声点起一枚火球。甩手放进了偏殿,照了一圈的火球停在了一个角落。靠近那里,他们才发现这里的墙根处渗出了很多殷红的血迹。连常沾了一点血迹在鼻尖一闻,回忆了一下。
“君上,是人血。古稀之年,这血都不新鲜了!”说完,还舔了一下嘴唇,眼中透漏出可怕的欲望出来,“这个长生方士居然死在了墙后面,难道说,这里还有一个密室?”
君上也感兴趣的笑了出来,“阿常,看看后面!”
连常当然惟命是从,长枪还没有亮出来,仅仅凭着左手一拳,运起魔气罩在拳头上。轰隆一声,这墙角处就变成了废墟,墙壁上被打穿了一个大洞。几乎一点不察看,他们倾身钻了进去。
里面当然是一件逼仄的密室,没有一张椅子。唐朝之前的案几井然有序地摆放在四周,而曾经不可一世的长生方士,所有人都跪坐在地板上,惊慌失措的呼叫。
“是何人?”
“胡方士,胡方士,密室有人闯进来了!您说的,放过我们!快来救救我啊!”
“你们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前言不搭后语,这些长生方士已经被吓得犹如惊弓之鸟,现在一点点变动都让他们想到会被杀死。面临死亡的恐惧,他们一直都不是勇士!他们一直都是胆小鬼!他们现在只求能活到走出这个密室,他们不想死在这里。
火红的莲袍在黑暗处依然灼灼耀眼,君上脸上的金丝镂空面具也缓缓露了出来。他们只看到了一个光头就像见了鬼。
“啊!”其实,他们是因为见过地宫怪物的光头而害怕,而连常却以为他们是害怕他们魔物的威势。
不过,那些长生方士说到底是凡人,怎么会明白魔族的奇特审美?一看到另外半面魔纹就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算知道面具镂空雕花再怎么美丽精致,也抵消不了他们全身因为恐惧的战栗。何况这人身后还跟着穿着黑色铠甲的连常?肃杀之气逼近眼前,谁不害怕?
连常勾起嘴角,瞬间营造出了诡异的气氛。而他也不仅仅是诡异,他伸手成爪,猛地吸起一个人,那人正是刚才尖叫最起劲的胖子!连常连他的皮肉都不愿沾惹,远远地将他扣在阴冷的墙壁上,把他的脸按在上面,反复摩擦。
“你们就是住在长生殿的一群家伙?嗯?”
他口中不停,手上动作跟着语气动起来。那胖子也跟着磨蹭着,尖叫着。那血肉在墙壁上留下红色痕迹,触目惊心。胖子尖叫就像女人一样尖利,回荡在密室狭小的空间,此时让人无端胆颤,喉咙发紧。
“胡文琦在何处?”君上一向简洁的话语,砸在了现在只有一群毫无反抗之力的长生方士里。他们听到君上开口,竟然有一个吓得昏了过去。呃的一声,就像咽了气。这回,那些人更加害怕了。
“小人不知啊!”有一个没有节操的人装死,就会有一个没有胆子的人跪下求饶,“小人只知道他从那个出口出去就一直没有进来啊!”看到君上和连常依旧没有反应,淡淡的眼神放在他身上,他全身血液都冷了下来了。只好在脑海里使劲翻弄着胡文琦的事,想要找到最有价值的消息,最好能换回他的一条小命。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他还带着一个怪物!那个怪物一张嘴就咬死了一个人!你看,就在你们进来的那个洞前面!”
君上看向那个倒在地上,满头白发,枯瘦皮囊的尸体,脸色一变。他就知道胡文琦这个疯子不会轻易放弃地宫里面的那些怪物!竟然把那些药人都制成了妖人!他想到当年在地宫见到的一切,眼神深深。
这个方士的识时务让连常停下来对胖子的折磨,转而将目光投在了晕倒的那个方士上。他再次伸手成爪,抓小鸡一样把那个方士拎起衣领,吊在了半空。那个方士脚刚刚离地就惊得睁开了眼,痛哭流涕:“大人,大人我也知道!我说!我说啊……胡文琦躲到地宫里去了!那边那个出口有个机关,能通往长生殿里面的地宫!他下地宫召集里面的怪物去了……呜呜……他想……他想掌控这个京城,他想当皇帝!大人,饶了我吧!”
连常还没有对他如何,这个孬种就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他嫌弃的甩掉这个方士,将目光转向君上:“他们说的都是真话。估计是被胡文琦的真面目吓破了胆,现在只剩这些了!还有几个估计被胡文琦带到了地宫。君上,我们也下去看看吧!”
君上负手而立,看向另一个出口,微微皱眉。
“地宫此时凶险,阿常,不可轻率!”
只有他知道,现在的地宫是多么可怕的地方。他邀请不二道观的倒是前来,根本就是知道这些妖人和胡文琦有多凶险。他也早就知道,那些道士不一定能活着回来。所以他给了他们死之前最丰盛的享受。
他都没想到,作为曾经那么光明磊落的凡人,他也做过这样无耻卑鄙之事。
“地宫里至少有上千只怪物,一旦放出就是我,也只能应付一半。剩下的一半,一定会散入人间,那样,再想消灭也是大海捞针。胡文琦原本就凶残狡诈,我们不能轻敌!”
连常也知道君上很清楚地宫之事,此时闭口不再言语。万一又不小心戳到了他不明不白的伤口,岂不是冤死?看着君上在那个出口前沉思,他就知道此时他并不能帮上君上任何忙。君上这时也不会受任何思绪以外的事情影响,他只能默默替曾经受了大罪的君上酝酿着报仇之心。君上不罚这些方士渣滓,不代表他们就不该死。
于是,他将所有怨气都发到了这些抖成塞子的方士身上。坐在最中间的一个案几之上,他开始一个个拷打,然后让他们互相说出对方曾经做过的恶事来。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十几个人竞相把周围几个方士的老底都交代完毕,甚至连家住何方,有无隐疾都抖落出来。连常也真是服了这些凡人的怕死之心!一点胆量都没有!
本来他还想放过一两个有血性的人,没想到,一个喊出“抗拒从严”的机会都没有,这些长生方士都跪在地上,呜呜哭着喊着,或者雪白,或者华丽的衣袍被渲染的五颜六色,比他们脸上的表情还要多彩!
“罢了,君上没说让你们死,就饶你们一命!”连常这话一说出来,他说自己都不敢相信。可是他又不得不说,因为君上已经把注意力转了回来,眼神中带着命令。他当然听清了刚才那句不耐烦地传音:“够了!恶不恶心?在一群哭的稀里哗啦的老头子面前逞什么威风?”
然后,看着那些贪生怕死的蝼蚁,君上又冷静地传了一句:“对于他们来说,最生不如死的莫过于……在流离失所中,活在即将死去的阴影里吧?呵!阿常,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连常明白,他伸手将魔气聚成团,猛的打散开来。魔气转眼就弥漫在密室每一个角落,自然也钻进了那些方士的身体里。从眼睛钻进去,再从耳朵穿出来。魔气不曾停留,但是却带走了他们所有情绪。收起魔气,聚敛气势,他看着已经变成呆滞表情的十几个人,冷笑出声:“君上,就这么饶过他们?太便宜他们了!”
变成傻子也不能抵消曾经在君上身上做过的事!就算在魔界,战场拼杀,阴谋诡计,也没有让他们吃过这么大的一个亏!他是在为君上愤怒怨愤啊!
“没有什么饶恕,便宜。他们不过是蝼蚁,无需关注。现今,我们还是想办法进地宫,然后……小心!”君上骤然后退,也推开差点被那个出口崩碎砸到的连常,碎石被衣袖挥开,砰地一声落地,沉重的声音让那些表情呆滞的老头子又开始抱头哭叫。他们又被吓到了!
地宫还不等他们找到应对之法就被人打开了?
君上眯起眼,全身气势陡涨,衣袍猎猎生风,上面的火焰也跟着遇风爆发。他听到出口处回荡出一声爆喝:“是谁?到底是谁?”随着这股气势,奔腾而来的是——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浓郁的像粘稠在空气里,挥散不去。到底是死了多少人?才造成这样浓郁的血腥味?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刚刚离开此地的有一群人,消失在了皇宫地底深处。君上他们刚刚到达这里,顾繁伊几人就刚刚走。
机缘巧合,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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