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一瓶领着师弟师妹,坐在一个角落。而他们的姿态不再是无条件信任了,他们更多的是防备起来。不仅防备被捆的紧紧,连脑袋都不放过的梼杌,他们眼睛还时不时扫过纪千辰惨白的面容。连孟等等都扣住手中铜环,站在离纪千辰和顾繁伊最合适的距离,三丈距离,可攻可守。
纪千辰抿紧了毫无血色的嘴唇,无奈地背对着他们苦笑出来。她又仔细看了顾繁伊和羽公子神色,有点失望担忧,他们竟然拖了如此之久。难道说,他们中了梼杌的陷阱,就算梼杌重伤也不能帮上他们一点?
“繁伊,你说你醒过来要怎么赔我?”她可是耗尽了仙力,甚至不惜在此地暴露仙人身份!就凭着仙气泄露,仙界就能用哮天犬找到她。所以,她要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回到天庭!天劫,可是从来不等人的!
长发垂落在肩膀,红衣女子倾世绝艳的侧颜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红唇乌发,烈火一般的衣衫让她一下子活了过来。那眼尾细长的红线无论是闭眸还是睁眼,都是那样妩媚绝美。
纪千辰是个仙人,她曾经见过天上最高贵优雅的天妃和王母娘娘,也曾经看过最出尘脱俗的仙女和仙君。世间最美好的词汇赋予她们身上都不曾描绘出一星半点。他们一举一动美得不似真人,不染凡尘。而这一切,她又在人间见到了!
那人身上有仙人的气质,却没有仙人的无情无欲。她居然想做一个凡人!
纪千辰觉得可笑,但她又笑不出来。因为到了最后,她自己也觉得做人挺好。
静静沉默,她靠在吞火兽温暖的狮子毛上,忽然全身发冷。不知道是由于全身仙力衰竭,还是因为劫楼被冰封,这里本来就很冷!她的血都冷了!
好冷啊!梦里应该不会那么冷了吧!
她闭上眼,睡了过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眼睫之上凝聚的水珠,缓缓滴落。
骤然,她却被一个强烈的存在感猛然惊醒。那是谁?
地下城鬼市,此时有人踏莲而至,火焰灼灼,那比冰雪还要明亮的光线让人睁不开眼。那人半面金丝面具,一身火莲锦衣,正是在玉河之上消失不见的君上。他伸手接下一片冰凉的雪花,看着雪花在手中转眼消融不见,微微笑出声来。
“原来……你藏在这里!”他想起什么,握紧了手中早就消失的雪花。看着风雪漫天的鬼市,君上踩着缓慢的步伐走了进去。他想知道,冰雪下覆盖的当初是怎样的繁华。是长街巷陌,纵横交错,还是千万妖鬼,楼宇亭台。她曾经住过的地方,会不会留下她的痕迹?
她知道任何一个他,他却连一个她都不了解。曾经爱上了,以为自己了解。如今抛开了,却不知道爱过的人是怎样的人。多么可笑?
相爱不相知,相恋不留恋。他们二人居然成了夫妻!
君上伸手拉了拉宽大的兜帽,再次深深遮住所有容貌。就算带着面具,他也不想她看见。那样面对面相处了五年之久,他们就算在黑夜也能互相抚摸着认出对方。何况,现在?
走近了这座被冰雪完全冻结的劫楼,外面雪白一片,就像冰雕高塔屹立在这里。可以想象当年她坐在鬼市最高之处,是怎样孤寒无助!那时候他在哪呢?
看那块三不碑石,他笑了出来,想到她固执的要在鬼市执行这个规则,曾经被那么多妖鬼阻拦,她是怎么做的?他知道,她一定不会屈服!就像这块碑石一样,她的意志也是坚守不移。鬼市十年之间再转清明,分裂和动荡全都被武力镇压。她的话在这里令行禁止,她的权威让众妖鬼颤栗,她成为了鬼市的无冕之王!
他一只脚踏进了劫楼大厅,片雪不沾。
“是谁?”一个听不出男女的声音朝他喊着,带着丝丝颤抖不安。
他真的那么可怕?
顿住脚步,站在门槛前,不再前进。屋里面有人,有凡人呢?两个穿着平凡普通的男子护着一个还不及成人胸高的女童,防备着看他。不过,他们不是喊出那声质问的人。他再次抬起头,对着那个声音的源头看了一眼。
那人穿着黑色星纹的袍子,浑身无力,脸色惨白,原本清水一般的容貌,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仙气飘渺,衬得她带着一种神秘的气质,不容忽视。她身后靠着一只时不时龇牙咧嘴的黄毛狮子,金灿灿的毛发比他身上的火焰莲袍还要温暖,也更加柔软。
最有趣的是,他的口鼻之间弥漫烟雾,甚至还有火星点点漏了出来。
君上目力绝佳,放开精神,再往他们身后看,果然,她在那里!她和她弟弟羽公子都坐在那里,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背靠椅背,垂首闭眸。三日前她的双眼中还烁烁生辉,此时眼圈下泛着青色,没有了一点点精神。他们居然失去了意识!
君上眯起眼,刚刚想靠近看清楚一点,却不得不后退一步。只因为,刚才有一团火焰砸在了他脚前三寸之处。那块地板如今还在冒着火星,缕缕青烟升腾而起。
而此时,大厅里所有惊奇的目光都对准了吞火兽。
孟一瓶原本也想上前帮忙,君上连他一眼都不肯施舍,就用术法将他们三人定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他再次前进了一步。
吞火兽咽了一下口水,瞪大了一双狮子眼。他看着君上,似乎想用气势警告那个人不要再靠近了。可是,君上笑了。不过一伸手挥袖而已,大家就看见那个神秘男人打晕了吞火兽,瞬移站在了纪千辰眼前。
纪千辰失去了吞火兽的帮助,全然无力。她倒在地上,用手掌支撑着身体。就算如此,她也要死撑住,因为这人——不是孟一瓶他们能对付的!
“你是何人?擅闯鬼市劫楼,还不敢露出真容?小人……唔!”
君上屈膝蹲下,看着她的双眼。
“本君……倒不知,什么时候仙人居然也能随意下凡了?”虽然他红色眼眸被法术遮挡,此时却能从言语之间听出出他对仙界仙人的寒意讥讽。
他不敬畏天上神仙!他到底是何人?
“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你是什么人?”纪千辰更加焦急,她不敢肯定这人到底是楼上那个实力强大的冰狐狸,还是从鬼市外又来了一个强敌。她不敢用顾繁伊和羽公子的性命相赌!可是,现在,就是无双在场也改变不了任何局势。
“哼!怎么知道的不重要,但是你应该知道你应该说什么!”他袖中开始运转控火术,指尖冒出的火焰,丝丝缕缕,却让人难以轻视。纪千辰感到手上肌肤一阵灼热,那是火焰灼烧的感觉。
这个认知让她吸了一口冷气,不得不换上敬语:“不知阁下想要知道什么!千辰身为鬼市书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纪千辰话锋一转,眼中睥睨纵横,“请拿阁下同等价值的宝物来换……”
话音刚落,她全身肌肉骤然绷紧,那是极致痛苦,她转瞬放松肌肉。而身体也没有力气,肘间磕在了地上,撞出咚的一声。君上再次靠近,并没有对她如何,反而伸手将她头上发簪抽走,满头乌发散落开来,狼狈之极。
“呵!”君上哼笑,“观你骨龄,尚不及五百岁,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这是劫楼教给你的嚣张吗?知无不言?本君问你的,你说不出来就是死!这发簪可是仙物,现在归我,如今和你换这个你知道的秘密,如何?”
带着威压的问句,不给人任何反驳的机会。
“阁下请说。”纪千辰黑发汗湿,贴在脸颊旁,显得整个人更加苍白,似乎都快变成透明的人了。
“说说你们劫楼楼主为何如此?”
“中了小人陷阱,昏迷不醒。”现在多说多错,还不如说的简洁明了,让他不好判断。纪千辰绷紧了精神,努力为顾繁伊争取一点点时间,也是为那些凡人争取活命的时间。
“哦?那鬼市之外冰雪成灾,又是何人所作?”
“一个时辰之前,有一只冰狐狸从千里之外奔袭而至,冰封我劫楼,伤我劫楼四首。此狐强势,一直躲在四楼不肯下来,直接在鬼市施展术法,致使风雪漫天。”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君上嘲笑了一下,伸手戳在了纪千辰的手臂上。呲呲啦啦,纪千辰闷哼一声,艰难再次开口。
“我说!上古凶兽……梼杌勾结劫楼画首无相,欲强势拿下劫楼。不知身份的一名女子身怀七窍玲珑心,被无相残忍挖出后……引来未知妖鬼冰狐狸,无相无常为争夺冥界遗失法宝而斗法,无相惨败身死。梼杌那时得知消息,狂性大发,死了一个凡人道长,我也因此身受重伤,仙气泄露。琴首无双追随劫楼使,上楼迎击冰狐狸,至今未归。”
“咳咳咳!不知阁下可还满意?”纪千辰虚弱的讽刺对君上毫无作用,也是她对自己贪生怕死的嘲讽。
“不——”君上站起身,走向了还在昏迷的顾繁伊,“本君只对一个人满意!”
坐在椅子上的顾繁伊还不知道危险在靠近,依旧在垂首静静睡着。
但,谁都不知道的是,她的手藏在袖中,微不可察的抽动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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