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瘦了时光,肥了思念。时洛,现在的我看不懂你,但我的心告诉我,应该向佛求一次与你的因缘。
普光寺后山的松间小路上,苏宛悠闲的轻提裙角,那神情那姿态,宛若误入凡尘的白衣仙子,纤尘不染,香远益清。只是,她的身边一大一小都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公子,你已经跟了我们一路了,不知到底有何贵干?”苏子钰停住脚步,直接逼视又一次挡住他们道路的红衣男子。
这个家伙一直跟着他们,时不时的跑出来挡住他们的去路,泥人尚且有三分气性,更何况是苏子钰这只从来都不是大气的玉面狐狸。他能够容忍到现在,不过是尊重这里是佛门静地,而且那个男的应该是会武的。
被苏子钰淡漠的眼神直射的红叶却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用手轻轻拈起一朵已经败了的小红花,放在鼻尖轻嗅,笑的十分欠揍:“非也非也,路就是给人走的,我就爱走这条路怎么了?当然啦,本公子一不小心就瞧见比这花儿还要美的人忍不住多瞧几眼罢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说着,不顾苏子钰已经想要杀人的目光,他就把手中的残花往苏宛面前送。
红叶的手臂在半路上就被苏子钰狠狠的抓住,他却毫不在意的任苏子钰抓着手臂。笑嘻嘻的说道:“本公子我今天瞧见姑娘的第一眼,就感觉到沉寂多年的心一直“砰砰砰”的跳个不停,我知道,”
他用剩下的一只手捂住胸口,十分的深情,“姑娘你就是我一直一直在找寻的那个佳人,我确定,我已经深深的爱上姑娘你了。”
苏子钰抓住他的那只手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可是这个红衣男子就好像浑身没有骨头一样,不管他怎样用力都好像弹在一堆棉花上。见这人对三妹说话越来越放肆,苏子钰的心里已经动了杀意,他放开了那个男子的手,轻轻的用手在宽大的袖子里摩挲着什么东西。
只要一遇到三妹的事情,那个善于谋略的苏子钰就不复存在。他已经在考虑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这个该死的男子消失了。
一身红衣的红叶莫名的感受到心窝处传来的凉飕飕的寒意,杀手最相信的就是对危险来临的直觉。他在心里泛泛的骂娘,面上却笑的春意盎然,“不知道姑娘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婚配?本公子我上无老母,下无幼子,就只有几十房妻妾罢了,不如姑娘......”
小和尚静虚从旁边探出个头,十分认真的对着红叶说道:“施主,你在撒谎。”
刚说完就后悔了,自己明明在生七公子的气,干嘛要帮她。这般一想,他不仅仅生七公子的气了,连自己都气上了。
被红叶营造出来的诡异气氛被小和尚的一句话全部破坏。
苏子钰脑袋一激灵,立刻明白他们兄妹二人怕是被 眼前的人设计了,只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与此同时,红叶那只捏住残花的修长手指不由微微用力,他的眼中闪过一分怒气,今天的这两个人对于他来说全部都是意外的存在,他们到底还有什么身份?为什么主子会那么紧张他们?
还有这个砸场子的小和尚,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该娇羞的人不娇羞,该慈悲的人不慈悲,而那个毫无攻击力的苏子钰又为什么会让他有种面对死亡的直觉?面对危险,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它永远的消失。只是,这些人似乎对于主子来说有很大的用处,暂且动不得。
“你这个小和尚可真是有趣,那你说说我哪里撒谎了?”红叶冲着小和尚勾唇一笑,动作妩媚,眼神中却没了一丝的捉弄之趣。这两人我不能杀,杀个不知名的小和尚还是可以的。
“公子你,虽然言行放荡不羁,可是你的神色眼神却是清明甚至于冷情。公子不是在用言行举止对我们撒谎又是什么呢?”
苏宛向前一步把小和尚静虚护住身后,不喜不怒的与红叶对视:“我们与公子并不相识,可是公子的目的十分明显,拖延阻挠我们前进。公子不止一次出现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看来公子十分清楚我们要去哪,要见什么人。只是不知道公子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又是受何人所托?”
在他们兄妹两的目光下,红叶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挂不住了。他第一次次认真的打量眼前的这位苏姑娘,她柔柔弱弱的眼神里是怎么隐藏下如此锐利的判断?
场面有点僵持,谁释放了杀气?谁又有了杀意?
唯有懵懵懂懂的小和尚静虚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懊恼里。
突兀间。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林中深处响起一声鸟鸣,悲伤刺耳。与此同时,红叶的耳朵也跟着动了动,他转过身往路的前方望一眼,随手扔掉了手中的残花。花在杀手的眼中,与泥土没有什么区别。
花朵晃晃悠悠落在裸露的泥土表面,最终尘归尘,土归土。
这是它的宿命,也是它的幸运。
他笑嘻嘻的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苏子钰面前晃晃,话却是对小和尚静虚说的:“这差事果真是个不好当的,本公子有事要走了,小和尚,我们还会再见的。希望到时候你还是这般讨,人,爱。”
话音刚落他就脚尖轻点,纵身一跃,空留人影在林间如鬼魅般游荡,最终消失。
苏宛与苏子钰对视一眼,刚刚的鸟鸣怕是一个讯息,他到底想要做的是什么?
三人中,唯有小和尚静虚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仍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七公子是女的,他竟然是女的!太过分了,竟然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枉我这么崇拜他!
三人形成三角形的形状向前走去,刚拐过一个边角就看见无妄和尚如同木鱼般端端正正的杵在路边。
风过无声,落叶无知,他不悲不喜,不嗔不怒,“阿弥陀服,两位施主请。”
“无妄师兄,你还在天天扫地吗?”小和尚静虚自从不久前被苏宛亲口告知她就是七公子后就一直别别扭扭的,刚刚忍不住帮她出言后就更加别扭了。因此此时看见自己的师兄就觉得十分亲切,亲亲热热的就上前搭话了,已然忘记无妄师兄是整个普光寺中最为寡言寡语的和尚。
须臾之后,小和尚静虚已经对无妄师兄的回答不抱希望了。
“是。”无妄终于回答了,不过惜字如金。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无妄每日都要扫许久的落叶,就如同在扫去世间的诸多烦恼。
静虚小和尚的热情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受到了强烈的打击,他整个人一下子没了精神。
苏宛瞧见,半蹲下身子与小和尚对视,有点无奈,有点委屈:“我可是专门给小静虚带了姜糖呢。可是,静虚还在和我置气,不愿意搭理我,姜糖肯定也不愿意吃了。”
静虚听到七公子特地给自己带来姜糖就已经有些动摇了,但还是撇过头“哼”了一声。
真是个傲娇的小和尚,苏宛心里好笑的想着,又柔声细语的说了好多的软话,终于把静虚哄的又和她亲亲密密的了。
“那我现在是叫你七公子还是女施主?”
“男装就叫七公子,女装就叫宛姐姐,静虚这么聪明会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我就是考考你。”
“对,静虚是所有小和尚里最聪明的了。”
“那是……”
半响之后,苏宛从法度禅院走了出来,她带着复杂的神色看眼无妄和尚,“我在这里等你,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
无妄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走过。
一阵秋风吹过,落叶纷纷,扫净的禅院门口又染上斑斑点点的枯黄。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
明镜本清净,何处惹尘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去?
“师父,我不愿意离寺。”无妄攥紧已经收拾好的包裹,面无表情的抿着唇,固执的陈述。
法度对无妄说:“无妄,你的心上有尘。”
“那弟子就用力的擦拭。”
法度说:“你错了,尘是擦不掉的。”
“那弟子就把心剥了下来。”
法度笑了:“你又错了,尘本非尘,何来有尘?”
无妄露出困惑的神色,“师父,弟子不明白。”
“那就去明白,跟在苏施主的身边,护她周全。等到你可以听见花开的声音,那时的你也许就会明白。”
“师父,花开会有声音吗?”
“有,等你寻回属于你的心,花就会开,为你而开。”
“可是师父,弟子还是不明白。天下人人熙熙冉冉,师父为什么独独将苏施主视为友人?”
“因为,她与师傅有缘,与佛有缘。”
无妄最终带着满肚的疑惑与苏宛下山了,一同离去的,还有静虚。
许久许久以后,法度依旧站在禅院的菩提树下,神色似悲似喜。
佛也会犯错,佛也会有亏欠。
所以,佛也会有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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