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之上,有曼妙女子,白纱遮目,黑发素衫,如墨渲染,罗扇轻移,亦歌亦舞,若仙若灵。
那个台上的女子,就是粉黛。
莲步轻移,汉宫飞燕旧风流。玉兰簪头,刘郎错认风前柳。
拎着宫灯的一列女子抬腕低眉,围着粉黛,队形时合时离。粉黛就在她们的中央,云手轻舒,玉袖生风,曲珑的身体如若无骨,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一舞未罢,舞台下就已经有不懂欣赏的暴发户忍不住的大声喝彩,粉黛压着身子形成一道拱形桥,正好倒立着望向苏宛的那个包间,被此类人物打断,又与楼上的俊俏公子四目相望,她只觉得丢尽了面子,眼中的一滴清泪欲落未落。
就在这时,竟有急不可待的狂色之徒,挤上前半个身子爬上台就要伸手去摸粉黛的腿。“哎,你小心!”立在二楼包厢窗前的苏宛惊呼出声。
粉黛察觉到,一个漂亮的空中侧翻,险险的避开了那个男子的咸猪手。苏宛看的精彩,忍不住对着她叹了声好。稍微整理了下衣襟,粉黛用眼神向苏宛到了声谢,不顾台下那些客人的强烈反应,就走下了后台。
“这粉黛姑娘倒是与这里旁的姑娘不同,有些傲气。”苏宛也不再看,遂关了前窗转过身来与南宫治说笑道。
半盏茶过后,张妈妈扭着屁股敲开了苏宛他们的包厢门,张妈妈笑的脂粉乱颤,给人一种她脸上搓的厚厚的一层粉簌簌的往下掉的感觉,“几位公子,粉黛姑娘给您几位叫来了。”说着,张妈妈转过头,一脸慈祥的把粉黛往房间里推,道:“这几位公子各个是一表人材,人中之风啊。粉黛你这是三生有幸,还不进来好好的伺候着。”
粉黛也不扭捏,抱着琵琶大大方方的进了房间。
等关了房门,张妈妈下了楼梯,就变了一副脸色,嫌弃的往那个包厢瞟了一眼,“我呸,还真当自个儿是清白姑娘家呢。平日里一副清高的样子,听到屋子里是个多金的主,自己还不是巴巴的就把自己往里送了。瞧那狐骚样,还真当那些公子哥能真心待你。切,来这里的,能有几个是专情的,还不过就是图你那一时的新鲜。”说着,掐着肥腰,扭着屁股一撅一撅的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二楼包厢里,换了一身艳色衣裙的粉黛对着苏宛略一福身,道:“刚刚多谢公子提醒,粉黛感激不尽。”
苏宛把目光往她的身上略略瞧上一眼,就移开了笑道:“只不过是喊叫了一句,没惊扰到姑娘就好。刚刚看见姑娘在台上的一身月牙衣只觉得美若天仙,想不到姑娘换了身桃红纱裙更是惊艳。苏某人今日算是饱了眼福。”
粉黛捂着唇吃吃的笑了,这才向着南宫治福了礼,道:“李公子好久未来了,粉黛见过李公子。这位是?”
进了厢房,两个护卫自是不用理会,房间里的三位公子中,这个苏公子最为文雅体贴,就连看粉黛都能做到目不斜视,而那个李公子是熟客,言语虽然有些挑逗,可是行为举止却从来没有乱过分寸。而眼前的这位公子,视旁人为无物,一手持书,自斟自饮,竟是在他的方寸之内,把这污秽的青楼变成了圣贤之地。
粉黛并不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的,没有点脑子怎么可能在青楼这种地方混的还能保留着清白之身。这个公子,很显然的,厌恶这里的一切,这点眼力劲,粉黛还是有的。
粉面上朱唇一点,神色间欲语还休。娇美处若粉色桃瓣,举止处有幽兰之姿。一身的桃色衣衫,言行举止,比大家闺秀都过犹不及。粉黛觉得,她今日或许真的遇到自己的桃花了。
一曲琵琶尽,主客尽欢。苏子钰的一卷书也反复读了许多遍,终于把它收回衣袖了,站起身,对着苏宛淡然一笑,道:“该走了。”
好久没遇到这般对脾气的姑娘了,苏宛谈的很是尽兴。粉黛第一次不愿眼前的男人离去,他真的很懂她,或许,眼前的这位苏公子就是她苦苦要等的那位良人?
苏宛告辞离去,粉黛忙出言唤了声“苏公子”,苏宛疑惑的望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南宫治玩弄的目光打量着眼前青楼名妓的欲语还羞,想不到青楼里竟还有这般妙人,就是不知道她对眼前的这位七公子是怀有怎般目的了,就是不知道在苏子钰这个玉面狐狸面前,会吃什么样的瘪。
当然,南宫治想对了一次,不论眼前的女子怀有怎样的打算,她都不会得逞。
因为,苏宛没有那个功能。
“不知,不知,”粉黛结结巴巴的,还是不好意思直接问苏宛是否有了婚配,又不知道该问什么问题,在那个出言唤苏公子离开的陌生男子清冷的目光下,粉黛胡乱说了一个,“粉黛和公子聊的投趣,只是还不知道公子的全名呢。不知公子可否告知?”
苏宛还未答话,苏子钰已经拉了她的手出了门。
“在下名唤苏七,姑娘有缘再见!”苏宛被二哥一边拖着一边对着跟出来粉黛回头挥手。
粉黛还欲追出来,楼下的客人瞧见她,围上前哪还容得她再往前走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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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午夜,客人或是离去或是招了姑娘回了房间,张妈妈也准备回房间休息一下,打开门,她疑惑的看着坐在她房间里的粉黛。
“我说姑娘,这个时辰了都还不去睡觉。”张妈妈打着呵欠问道,“难不成你这是想开了,准备开苞了?妈妈我跟你说,这第一夜,绝对可以卖个好价钱的。妈妈我也不贪你,五五分,如何?”
听见这张妈妈又故事重提,粉黛干脆直接了当的说了自己的来意,“我是来问妈妈一声的,今日来的那位苏公子是什么人,妈妈可知晓些?”
说完,粉黛紧张的捏着手帕等张妈妈说话。她既希望从张妈妈的口中听到那位苏七公子的消息,又怕听到他已经婚配了的话语。
“苏公子?”张妈妈一天见得客人太多,张钱孙李,哪个姓氏的人都有,她一时也想不起那个苏公子是谁。
“就是我今日去的二楼那个包间,有位少年公子。”粉黛出言提醒。
一听到二楼包间,张妈妈立马就想起来了,她那到了腰包里的银子不就是在二楼的暗格包间又飞了出去了。
想到那沓银票,张妈妈现在还在心疼,没好气的脱下外衣衫,随手丢在床下,回道:“你是指那个笑起来挺纯的那小子吧?怎么,瞧上他了?想来妈妈这里打探什么,妈妈我可提醒你,那样的人家,做妾你都别肖想。妈妈我劝你把心收回来,趁着现在年轻能多赚点银子就多赚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还指望着去做名门贵族的少奶奶,做梦呢你。”
打探不成反而被张妈妈有的没的粉刺挖苦了一通,粉黛也不是个能忍耐的性儿,索性挣开了脸面摔了张妈妈的杯盏,和张妈妈闹将起来。
到底张妈妈还指望从粉黛身上捞银子,她这么一闹,张妈妈反而好声好气的哄道:“我说女儿,妈妈也是为了你不是。咱们青楼的姑娘,哪个妈妈我不是把她们当亲身闺女疼的。你说,男人来这里不过是寻欢作乐来了,能有几个是真心的。你又何苦还惦记人家呢。”
粉黛哭着把张妈妈一瞪,道:“苏公子不是这样的,他与来这里的其他男人都不同。”
是,人家的确不同,他们是连碰都不许我们这些人碰的,亏你还敢肖想着他,这般想着,张妈妈脸上笑着附和粉黛的话:“是是是,我女儿的眼光果真是个不错的。你说的那个苏公子倒还真是不错的,他进了咱们怡红院,连姑娘的手指都没拉下,踢地就是来瞧你上台表演的。”
“真的?”粉黛也不哭了,惊喜的望着张妈妈。
“妈妈骗你做什么。”张妈妈肯定的点点头。
得到张妈妈的肯定,粉黛心里更是雀跃,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那妈妈可知那位公子的底细?他是哪家的儿郎,可有,可有......”
张妈妈笑了,道:“我知你问的,是他可有婚配对不对?”
粉黛娇羞的点点头,眨着打闪的大眼睛望着张妈妈。
张妈妈心里叹了声这副皮囊可真是尤物啊,口上回道:“这些妈妈并不清楚,今日那个少年是第一次来,不过瞧他的年龄,十六七岁的模样,而且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妈妈看他,定是还未婚配。”
粉黛失落的垂下头,喃喃道:“就连妈妈也不知晓他。”
张妈妈看着她这副小女儿家的样子,计上心来,拍着掌笑道:“有了!女儿,你想见他还不容易,只需这般,这般,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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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红院外,苏宛刚要上马车,南宫治的侍卫刘楷把手一伸,拦住了苏宛。
苏宛问:“有事?”
刘楷另一只手按住剑,把眼睛一瞪,怒道:“把我的手帕还我!”
苏宛无辜的摊摊手,眉角一扬:“我木有。”
“明明就是你拿的,还狡辩!”刘楷上前就要动手。
“刘楷,回来。七公子说他没有就是没有,手帕丢了回去我让管家再给你买上几沓就是了。”南宫治说着,冲苏宛眨眨眼,带着一腔怒火的侍卫走了。
苏子钰看见苏宛从衣袖里掏出手帕,笑了,道:“怎么把侍卫的帕子送给青楼里的姑娘了?”
“哎呦,粉黛姑娘的定情信物咯,自然得用男人的嘛。”苏宛得意的对着二哥挑眉笑道。
“就你胡闹。”马车里,苏子钰笑的十分宠溺。
马车外,阿九擦擦冷汗,还好,我从来都不用帕子。
治王府,刘楷打开床柜,望见满满的一柜子手帕,朝着怡红楼的方向恨得咬牙切齿。
“苏七,我与你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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