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云裳门口离开,二毛径直去了东厢南面的菜地,菜地已经荒废多年,不但长满了杂草,甚至还长出了不少手腕粗细的小树。
清理杂草看似简单,干起来却难,不但需要顶着烈日,忍受高温,还要经受湿气的蒸腾和杂草的刮扯,又拔又砍,又抱又搬,整整忙了一下午,终于将偌大的菜地清理了出来。
眼瞅着到了做饭的时间,二毛回到厨房将粥饭炖上,往灶下添了几块粗大的干柴,随后又跑回菜地开垄播种,眼下已是初秋,早些播种,年前还能吃上。
大师兄下山之后,刚入门的那些人便没了约束,但他忙碌的时候并没有人过来帮忙,对此二毛也并无怨言,因为瘸子在的时候曾经无数次的跟他说过,去到一个新地方,一定要多说好话,多干活儿。
播下菜种,二毛回到厨房前打水冲洗,浑身大汗对他来说压根儿就不算什么,手脚被藤蔓杂草割的血痕密布他也能忍受,最让他难受的是浑身都是蚊虫叮咬的大包,雨后的草丛里蚊虫太多了,被它们叮咬之后又疼又痒。
待他将饭菜做好,二师兄过来给二师叔打饭,实则二师叔养伤的地方离厨房并不远,他完全可以亲自送过去,但二师兄跟大师兄一样,并不给他亲近二师叔的机会。
出力的是自己,功劳却是别人的,换成别人免不得牢骚抱怨,但二毛却并不与二师兄抢功,即便二师兄对他多有冷淡,他也一直笑脸相迎,二师兄对他冷言冷语他也能理解,毕竟在二师兄看来他是大师兄的人,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与二师兄彻底撕破脸皮,目前这样二师兄顶多对他心存不满,若是激化了矛盾,二师兄就可能对他打击报复了。
晚饭时云裳也过来了,厨房里也有吃饭的桌椅,既然已经入门,也就没必要再将饭菜抬到偏殿了,就凑近在厨房吃。
云裳一直是那副别人欠她钱的高傲嘴脸,吃饭之时也不怎么与别人说话,饭后也没有立刻回屋,而是独自去了山顶。
山顶没什么遮挡,自山腰可以清楚的看到山顶的情况,云裳去到山顶之后一直在向西远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看夕阳,只有二毛知道她在看什么。
云裳在山顶上一直往西看,并不回头东望,这一细节说明云裳等的人已经到了,她在担心西荒的战事,如果在焦灼等待,她应该频繁东望才对。
二毛最后一个离开厨房,走时端了满满一大盆米粥,也不怕别人看见,因为平日里他干活儿最多,拿点儿剩饭谁也不会说他什么,而且众人也都知道他养了几条狗。
还没进门,三月就迎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它的两个狗崽,由于睁眼不久,走路还不硬朗,跌跌撞撞,歪斜蹒跚。
带回的粥饭不能先给它们,得黄七吃过才能轮到它们,黄七不太喜欢吃硬东西,像这种谷米熬煮的米粥她很喜欢,这家伙吃饭不着调,没喜欢的可以好几天不吃,遇到对胃口的一顿能吃很多。
不多时,黄七打着饱嗝儿拍着肚子睡觉去了,二毛则端着空盆再回厨房,擦锅刮盆的给三月又弄了点儿狗食。
二毛累了一天,洗脚过后早早躺下了,西荒今晚肯定不太平,不过这事儿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能做的都做了,子许和夏玄是死是活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不知过了多久,朱尚忠鬼鬼祟祟的跑来了,由于三月晚上要出去屙尿,二毛睡觉时便只能虚掩房门。
“哎,快醒醒。”朱尚忠推他。
二毛睡的正香,被叫醒之后多有无奈,“干什么呀,八师兄。”
“我刚才看到褒伈跑到老二屋里去了。”朱尚忠说道,他住在西厢第一排,可以清楚看到对面东厢的情况。
“去呗,关咱们什么事情?”二毛随口说道,朱尚忠口中的褒伈是另外一个刚入门的女弟子。
朱尚忠面露坏笑,“她一进屋,老二屋里的油灯就灭了,看这架势她是想大腿小腿一起抱了。”
“唉,”二毛无奈叹气,“你大半夜的跑来,就跟我说这个呀?”
“你说这时候老二的房间要是突然失火,会不会很有意思?”朱尚忠坏笑。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呢?”二毛哭笑不得,在此之前他对朱尚忠的印象就是矮,黑,壮。而今又加上了一条,坏,蔫坏。
“如果把他俩光着屁股烧出来,他俩就别指望拿到令牌了。”朱尚忠说道。
起初二毛只当朱尚忠是信口一说,听他这般说,这才知道这家伙是真想这么干,“你想抢令牌?”
“我肯定想啊,”朱尚忠说道,“咱玄云宗的法术都失传了,想要学点儿真本事,只能指望去归元派参悟神石了。”
见二毛皱眉不语,朱尚忠又道,“机会难得,搞一下吧?”
“别瞎搞,”二毛摇头,“咱们住在西厢,一旦着火,咱们必须从西面跑过去救火,如果着火之后见不到咱们,他们就会知道此事与我们有关。”
“有道理,”朱尚忠缓缓点头,“咱们两个的确不方便出面,对了,可以让黄七去放火。”
“不行,不行,你可别打她的主意。”二毛连连摆手。
“为啥不行?”朱尚忠追问。
“我说不行就是不……”
二毛话没说完,东厢便传来了高声呼喊,“着火啦!”
深夜寂静,突如其来的高声呼喊令二人骇然大惊,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跟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老六的声音。”朱尚忠说道。
朱尚忠话音刚落,东面又传来一声“快来救火呀。”
“是七师兄。”二毛说道。
“肯定是他俩放的火,”朱尚忠兴奋擦掌,“快走,快走。”
二毛胡乱穿戴,下床找鞋。
“你快点儿哈,去晚了就没好东西看了。”朱尚忠转身跑走。
待二毛穿上鞋子拎着木桶跑到广场上,东面已经动上手了,老二只穿了一条牛鼻短裤,正在门外对老六拳打脚踢,而那两扇着火的房门已经被其踹到了屋檐下。
老二气急败坏,连下死手,老六也不老实,猛打猛上,玩命反击。
此时住在东厢的众人已经听到动静纷纷出门,就在此时,老七的声音自老二的屋后传来,“还有人在屋里,快救人哪。”
听得老七言语,二毛这才知道老六和老七是分头行动,一个自前门放火,一个守在屋后防止褒伈跳窗逃走,老七既然高声呼喊,自然是褒伈还在屋里没来得及抽身。
“哎呀,三师兄,你打我干什么?”老七吃痛呼喊,“你们自己看,二师兄屋里真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啊,我日你娘,你真以为我不敢还手?”
朱尚忠倒是兴高采烈的跑过去看热闹去了,二毛拎着水桶站在广场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虽然知道老六老七与大师兄是一伙儿的,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明着冲二师兄发难。
房前屋后正打的不可开交,二师叔拄拐出门,森然开口,“住手!”
众人对二师叔还是多有忌惮的,见他现身,纷纷停止打斗,躬身退后。
“我还没死呢,你们想干什么?”二师叔冷视众人。
眼见二师叔动怒,众人谁也不敢搭腔接话。
呵斥住众人,二师叔转头向西,眼见朱尚忠还在屁颠屁颠的往东跑,随即冷声骂道,“你跑过来干什么?给我滚回去。”
朱尚忠倒也识趣,闻声转身,灰溜溜的又跑了回来。
“二师叔…...”
不等老六说完,二师叔便打断了他的话,“立刻回屋,各守本分,再有下次,全部逐出山门。”
听得二师叔言语,围观众人率先散去。老六老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此打住了。老二房里的褒伈没有被当众揪出来,到此为止他也认了。
朱尚忠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跟着二毛去了他的住处,“哈哈,老六老七把咱们想干的事儿给干了。”
“幸亏咱们没动手,不然挨揍的就是咱俩。”二毛说道。
朱尚忠不接二毛话茬,“可惜呀,没把褒伈烧出来。”
二毛随手将爬出来的幼崽抓回狗窝,“他们这么干,算是与二师兄等人彻底撕破脸皮了,二师兄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怕什么,他们有大师兄罩着呢,”朱尚忠说道,“他们搞了这么一出儿,大师兄回来肯定会对他们大加赞赏,令牌一共有四枚,大师兄自己又用不完,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拉他们一把。”
“令牌给谁大师兄说了不算的,做主的是二师叔。”二毛说道。
“的确是,”朱尚忠皱眉点头,“除非宗主回来,不然大师兄还真不一定能拿到令牌。”
二毛本想说你就别再惦记宗主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八师兄,听我一句劝,眼下离年关还有两个多月,时间长着呢,你沉住气,别着急。”
“有道理,”朱尚忠再度点头,“接下来他们一定会争的头破血流,那些刚入门的也只能选边站,咱们就老实待着,兴许还能捡到便宜。”
“能不能捡到便宜不好说,至少得保证不吃亏。”二毛随口说道。
“好,听你的。”朱尚忠说道。
送走朱尚忠,二毛重新躺倒继续睡觉,他自忖令牌落不到自己头上,也不做此想,能过去伺候人家的起居饮食,得些指点提携,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半夜无话,次日清晨二毛早起前往厨房做饭,发现二师兄的房门已经更换了,这些厢房的房间都一般大小,房门也是一般大小,随便自哪个房间卸下两扇装上就行。
刚刚走到厨房门口,二毛便隐约听到有人自山下高喊,侧耳细听,好像是大师兄的声音。
二毛高喊回应,听到山上有人接话,大师兄再度抬高了声调,“都下来抬东西。”
二毛懒得挨个儿敲门,便佯装听不清,接连发问,随后又高声喊道,“好的,我听见了,所有人都下山抬东西。”
原本还没起床的众人此时都被二毛吵醒了,也不用他挨个儿敲门去叫了。
二毛知道要下山抬丹炉,便准备了木杠和麻绳,他也知道自己得做饭,不能下山,但态度总得有,于是便跟众人一起到广场集合。
不出意外的,他被二师兄给撵回了厨房,这可就怪不得他了,不是他拈轻怕重,不愿出力,而是他得留下做饭。
做好早饭,众人也将丹炉抬了上来,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丹炉的大小和样式跟香炉差不多,到得这时才知道丹炉比香炉要大得多,足有五尺多高,几百斤重,分为炉身和炉盖两部分。
之前炼丹的山洞被炸塌了,二师叔便将丹炉安放到了大殿东侧的偏殿,随后将众人召集一处,郑重宣布,“玄云宗眼下人丁单薄,势微力弱,我等身为玄云宗弟子,中兴门庭责无旁贷。为了光耀门庭,重振声威,我准备孤注一掷,再次起炉炼丹,提升尔等修为,此事需要尔等同心协力,联手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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