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自打建立大明,一直过得都是苦日子,手头就没宽裕过。
现在突然看到年产量一千万匹丝绸的作坊,其心中的兴奋可想而知。
哪怕他知道这只是产量,并不是最终的利润,但依然让他心潮澎湃。
这要是全换成钱,比大明一年的赋税都要多上两倍了!
只是这可能吗?
该不会是张清来故意给朱允熥打掩护,故意编个数字来哄骗自己吧?
所有人都盯着老朱,看着老朱一会喜形于色,一会儿眉头深锁,一会儿好奇地打量着皇太孙……
朱允熥也被老朱看得有点发毛,心虚地问道。
“皇爷爷,您到底收到啥消息了?”
老朱朝着朱允熥招了招手,朱允熥噔噔噔就爬上台阶来到老朱边上,从老朱手里接过奏疏。
朱允熥匆匆看了几眼,悬着的心顿时放下。
“嗨!”
“我当什么事呢,原来就这点小事呀!”
“张清来也真是的,这点破事还值得给您上书,直接给我写封信就完事了……”
“小事?”
“还破事?”
老朱斜着眼看向逆孙,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他。
这么大的作坊都要建成了,这孙子竟然还说是小事?
“咱来问问你,这作坊是不是真如张清来说的这般大,真能容得下九万人同时织布?”
“当然啦!”
老朱见这孙子答应得这么痛快,心里反而有点不托底。
“滚吧!”
“等咱的人回来,咱得到确切消息再说!”
老朱将朱允熥撵下去,就想宣布退朝。
至于他们说的什么与民争利之类的,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老朱家是不是真多了一个年产上千万匹丝绸的大作坊!
然而,老朱不愿意追究,可不代表别人也不追究啊。
更何况,朱樉、朱橚、朱棣等人齐聚一堂,一大早晨巴巴的来上朝,不就是为了给某人添堵么?
“父皇,您孙子激起民变的事您不管啦?”
“父皇,您好歹骂他几句呀……”
其他大臣见状,也赶忙跟着上前凑趣。
他们这些人有的是拿了海商的钱,跑过来替海商说话的,有的是拿了苏州那些丝绸作坊的钱,跑过来替他们说话的,也有一部分是听说苏州的乱象,出于公心来为百姓说话的。
“陛下,皇太孙此举确实大大的不该,您应该好好责罚他一下,让他别干涉苏州的商业了……”
“是啊,苏州乃是朝廷赋税重地,一旦苏州发生乱象,干扰了朝廷的税收大计,那可是咱们朝廷的损失啊……”
老朱听到众人的聒噪,心里没来由一阵烦闷。
正在他琢磨要不要宰两个祭天的时候,突然门外又传来一阵急报声。
“锦衣卫密报……”
“快传!”
不多时,秦德顺又递上来一份密报,老朱接过一看顿时激动地站起来,拿着奏折手舞足蹈起来。
“太好了,咱大明终于有钱啦,哈哈哈!”
众人看到陛下这个动作都懵了,他们陪着老皇帝几十年,还从未见老皇帝这般激动过。
“陛下,您这话是何意?”
“难道咱大明某地发现金矿啦?”
“金矿?”
老朱闻言不屑地撇撇嘴,心道金矿哪比得上这个下金蛋的鸡呀。
“苏州之事不用再议!”
“咱大孙是奉了咱的命令去苏州扩建苏州织造局,虽说期间发生了点动荡,但很快就消弭下去,也就不用过分追究了。”
“然则,扩建后的苏州织造局,每年织上千万匹丝绸,这才是天大的喜事!”
“上千万匹……”
大殿中的群臣听到这话也有点懵,丝绸和布匹都是硬通货,尤其是上好的丝绸,甚至可以称为压箱底的好东西。
哪怕是最差的丝绸,一匹也得十两银子吧?
上千万匹丝绸,岂不是说一年有一百万万两银子的进项?
“陛下,这怎么可能呢?”
“成熟织工也需五日才能织出一匹来,不眠不休一年也才能织七十匹,九万织工一年也不过六百万匹……”
“这还没算成本呢……”
“然而,陛下这上千万匹是哪儿来的?”
老朱听到众人的质疑声,顿时看向一旁的大孙。
“大孙,你来说说这是咋回事吧?”
朱允熥站在一旁,无所谓地抠抠耳朵。
“这没啥稀奇的,我改进了织机,在织机上加装了滑轮、轴承等铁件,提高了一点织布效率……”
“提高了一点?”
工部尚书秦逵有点受不了了,这东西都用了几千年了,还没听说谁能提高效率呢。
因为不管咋改进,都是要人工一点点织出来。
“敢问皇太孙,可否让臣等见识一下?”
“见识?”
朱允熥看向老朱。
“皇爷爷,现在方便吗?”
老朱本来有点困了,想去后宫打个盹的,现在听到大孙这样问,当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
“方便!”
“去你城外的作坊是吧?”
“是!”
“你跟咱坐龙撵过去吧!”
“好嘞!”
老朱说完这话,就开心地领着大孙去了殿外,又开心地坐着龙撵抢先溜了。
大殿内的众人见状面面相觑,心道咱们咋去呀,难道腿着过去?
正在一众大臣不知道选啥交通工具之时,朱棣上前一步邀请道。
“几位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妨坐孤的马车过去吧。”
“岂敢……”
“若是臣等坐了王爷的马车,那王爷坐什么?”
朱棣闻言淡然笑道。
“孤乃是粗人,坐不惯马车,还是骑马舒坦点!”
众人见朱棣这样说,拜谢后欣然从命。
不多时,老朱领着众人浩浩荡荡来到玄武湖附近的铁器作坊。
朱允熥不仅在苏州开办纺织厂,在京城也开办了几家,不过规模都不大,就是给玄武湖附近的村妇搞点挣钱的营生罢了。
再就是安置一些老兵的家属。
虽说蓝玉手底下光棍多,但也有不少成家立业的。
朱允熥送佛送到西,自然也要给他们安排个生计。
老朱先是在朱允熥的带领下,参观了织机生产车间。
在机器的轰鸣声中,老朱只见一根根木头被锯成木板,木板又被锯成木条,然后木条又被飞速转动的齿轮裁剪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在见证了这一奇迹后,老朱对于接下来要看的织机已经没有任何怀疑了。
秦逵也看得目瞪口呆,以往锯开一根木头,需要两个工匠拉大锯拉上几天时间,才能锯出一块木板。
然而,在朱允熥这里,一块木板的诞生速度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单说这一项,就已经节省了大量的匠人成本和时间成本!
秦逵又看了一会儿,见到木板木条被裁成同样大小的尺寸后,又被推进一个车床里冲出榫卯的孔洞。
秦逵见到这一幕,对于朱允熥的佩服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难怪皇太孙敢跟整个苏州城的作坊主叫板,就照他这个生产织机的速度,估计不出十年,全大明家家户户都能买得起织机了!
要是大明每一户百姓家里都有一台织机,那该是何等兴盛之场面?
秦逵想到这里,激动得身体都微微颤抖。
这不就是孔圣人所说的盛世吗?
大明将开创亘古未有之盛世!
其他大臣在见识到织机制造车间的生产效率后也是一阵激动。
虽说现在加工的只是一堆零件,但一台成品的织机就摆在门口,任谁都知道这些零件就是用来生产织机的!
再加上很多人家里就有织机,更有不少寒门出身的人,从小就靠着母亲织布,这才供得起自己读书。
因此,一看到渐渐成型的零件,很多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是夹布棍!”
“这是打纬刀,那个是线棕杆、绞棒……”
“当年寡母就是靠着一架织机,这才供得起下官读书考取功名。”
“现在寡母早已不在,唯有织机……呜呜呜……”
“下官也是,全靠母亲一张织机供养,才有下官的今天,呜呜呜……”
“下官记得夹布棍最容易坏,每次坏了都得去村头找田木匠给做新的……”
“然而你看人家打造的夹布棍,外边竟然还包了一层铁皮,一看就结实耐用!”
别看这些官员说得凄惨,实际上在古代能有个织机,已经算得上小中产了,可以持续地自给自足。
普通百姓家想要置办一张织机,少说也要攒上几年前,还得是风调雨顺,家里没灾没病的情况下。
然而,朱允熥在攻克了蒸汽机,又搞出各种各样的车床,点出了工业冶炼后,生产这种木质结构的织机就跟玩一样。
事实上,这种织机朱允熥压根就看不上。
如果不是苏州那些作坊主步步紧逼,非得跟他搞事情,他也不愿意搞出一条专门生产织机的生产线。
这东西只适合小农经济社会的男耕女织,跟他要搞得工业化大生产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不过这样过渡一下也好,起码稳定了就业,缓解了江南剩余劳动力的问题。
朱允熥带着他们参观了织机作坊生产线,就带着他们去了一家小型纺织厂,让他们见识新型织机的生产效率。
实话说,朱允熥对织机的改进没多少,只是在关键零件上换成了铁制品,又增加了点滑轮、轴承之类的东西做辅助,能节省织工的一部分力气而已。
但即使这种程度的改进,也大大提高了织机的生产效率,可以让一个熟练的织工,从容地在三天内织出一匹丝绸来。
如果一张织机两班倒,三天时间能生产出两匹!
但朱允熥不打算这样搞,他是来大明搞工业化的,不是搞血汗工厂的。
老朱笑呵呵地跟几个织工聊了天,询问一番新织机的使用情况,就心满意足地回宫做梦数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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