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昀被德妃的手轻轻握着,冰肌玉肤的绝佳触感从指尖传递到心头,脑海中,却几无绮念,只有深深的感动。
他认真开口道:“阿姊,其实,咱们现在的势力并不算很弱。”
德妃松开手,站起身,缓缓踱步,“你要看跟谁比,若是寻常自保,自然还可以,但若是朝着那个方向去努力,和其余对手比起来,就差得太远了。”
“眼下地位最高的,也就如今的户部尚书卫远志和泗水州牧李天风,余者多为四五品官员,而且大多都不是什么要职,一遇大事,在朝堂之中的声势,几近于无,这样的情况,还不叫弱吗?”
夏景昀摇了摇头,“要说弱,这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关键。我觉得阿姊缺少一个完整的情报网,来搜集各方信息,很多时候,机会和破绽都藏在那些浩如烟海的情报信息之中。如果两眼一抹黑,别人总能料敌于先,咱们有再多的人也可能是打不过的。”
他笑了笑,“比如阿姊知不知道,我先前去了一趟云梦州?”
德妃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愈发轻叹,“我只是在你离开泗水州的信上知晓了此事,但对你在云梦州的情况并无任何了解,你说的是对的。”
“阿姊,别忙着伤感嘛,我在云梦州有收获的。”
“收获?”德妃在脑海中想着云梦州的情况,缓缓道:“云梦州如今州牧段日升和长史白重华是两位大人物,同时云梦州是苏老相公的故乡,云梦苏家大名鼎鼎,乃是天下有数的豪族。苏老相公执掌朝政十余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即使数年过去,影响犹存。”
她看着夏景昀,目光中有一丝期盼,“你是跟那两位地方大员搭上了线,还是跟苏家哪一房的重要人物有了关联?”
夏景昀笑着道:“云梦州白长史的儿子白云边与我一见如故,我们结伴入京,如今他也住在江安侯府。”
原来是这个,德妃心头稍稍有些失落,微微颔首,“那也不错了,通过这位白公子,我们能够跟那位白长史搭上线,未来如果他入朝的话,当是一大助力。”
夏景昀接着又道:“然后,就是跟苏家也有了联系。”
德妃一挑眉,“苏家?你跟苏家哪位大人物搭上线了?”
“没有。”
夏景昀摇了摇头,“我把整个苏家都拿下了。”
德妃脸上温柔的笑意,第一次整个僵住。
苏家?
整个苏家?
整个苏家意味着什么?
哪怕是冯秀云这个对朝堂之事不那么精通的人都知道,这效果,不亚于直接将秦相一派直接吞了啊!
当然,苏家如今在明面上,在朝堂势力大减,自然是不可能比得过如日中天,正掌握着权柄的秦相一派的。
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苏老相公当年为政,人品、德行、能力,样样都为世人所称颂,还主持过两届春闱,对寒门学子也多有关照,当年的丞相府,没钱的学子是能够上门吃白食的,这背后,能积攒下来多少隐性的人脉?
如果真的发力,关键时刻,又会有多少意想不到的人忽然冒出来,站在苏家阵营之中?
德妃坐下来,轻抚着胸口,缓了一阵,才开口道:“没消遣阿姊?”
夏景昀摇了摇头。
冯秀云脑中灵光一闪,“你是不是把那位洞庭明珠拐走了?”
夏景昀惊讶道:“她名头这么响亮啊?你们都知道?”
“真的啊?”一说起这个,就连德妃都按捺不住骨子里的天性,身子前倾,美目中闪动着好奇八卦的光芒。
夏景昀摇了摇头,将自己在云梦州的事情简单说了,当然完全隐去了苏老相公的事情,只说自己帮忙解决了苏家纷争,获得了苏家的感谢,苏家反正跟秦相是死敌,便愿意押注自己这头。
然后与苏炎炎之间,暂时只是有些好感,且立了个婚约罢了,还未最终确定。
德妃脸上露出由衷地笑意,看着夏景昀,“我还在想着未来你要娶一个什么样的人,没想到这大妇人选这么快就定下来了。”
以苏炎炎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做小的,苏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苏炎炎做小。
别说是夏景昀了,当朝太子都不行。
“不过想想,这洞庭明珠,不论从家世、身份、才干,如果确如传言所说,的确是你的良配,这段姻缘,是个好姻缘。”
听着德妃的话,夏景昀扭头看着冯秀云,无声地安慰着她。
“倒是个多情种子呢!”德妃掩嘴一笑,羞得冯秀云满面通红。
“既然如此,阿姊就更放心了,你就放手施为吧。秀云,去吩咐准备午膳吧。”
冯秀云红着脸出去,将外面的宫女也叫了进来。
有了外人在,姐弟两也就没再聊那些大事,只说了些京中趣闻,倒也轻松惬意,欢笑阵阵。
很快,饭菜便如流水般地端了上来。
从摆盘到食材,无一不是当世顶尖的水准。
但当夏景昀吃了两口,心中对御膳房这三个字的向往就破灭了。
没办法,没有辣椒、没有味精、没有花样繁多的添加剂,他一个现代人都快不知道怎么吃饭了。
他忽然心头一动,“阿姊,咱们缺钱不?”
德妃一听,很快就明白了他说的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缺不缺钱,一边贴心地给他夹菜,一边温柔地笑着道:“陛下赐了几个庄子,都在城郊,平日里种些瓜果蔬菜,有些进项。然后城里有一条街的铺子,一年到头也能有些收入。另外陛下多有赏赐,林林总总,勉强能支撑得走。”
那不行啊,这种事情,手里没钱,怎么让跟着咱的人得好处呢!
夏景昀想了想,“那我再去想办法搞点钱。”
德妃连忙道:“你事情已经够多的了,而且马上就要春闱了,那才是要紧事。岂能再将精力耗费金钱这等俗物之上!”
即使德妃聪慧过人,但难免还是有着时代的局限,对经济财货方面的认知还是仅限于那些东西虽然不能缺,但都是些下人操心的俗物的程度。
夏景昀没有在这方面好为人师,试图去说服什么,而是笑着道:“之前送给阿姊的镜子,如果还有其余的,阿姊觉得能卖多少钱一面?”
还有别的?
德妃微微惊讶,旋即想起这东西就是夏景昀做的,他能做第一次,就能做很多次,美目微微泛彩,“一百金一面,朝中绝对有权贵夫人愿意买。”
冯秀云开口位德妃鼓吹道:“娘娘不管是穿衣还是用具,都有好多权贵夫人小姐效仿,这面镜子,就曾有过许多人问起。”
夏景昀心头一动,如果阿姊有这样的影响力,那挣钱的路子可就多了啊!
当初的谢安卖扇的故事就能重演了!
忽然,冯秀云惊呼出口,“那要是做一百面,岂不是有......一万金?”
夏景昀摇了摇头,“物以稀为贵,真要做出来一百面,就不值这么多钱了。更何况我也做不出那么多。”
这个道理很浅显,冯秀云眼中的激动缓缓消退,按照这样的情况的话,那也卖不了多少钱了。
夏景昀竖起一根手指,“我们只做十面。”
然后,他看着二人微微有些空欢喜的样子,笑着道:“但是可以卖他们一千金一面。”
冯秀云微微张大了嘴巴,即使进宫这么些年,见识已经得到长足进步,但一千金买一面镜子,还是有些太过于冲击她的心神。
德妃的眼界要稍稍开阔些,点了点头,“那些人买得起的。”
“不只这个,还有别的,等我回头稍稍准备一番,再与阿姊商议。”
夏景昀笑了笑,“我说这个,就是告诉阿姊,不用再操心银钱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德妃温柔地感慨道:“也不知道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让我能够遇见你。”
刚说完,她仿佛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脸颊微红,伸手帮他夹了一块肉,放到他碗里,“快多吃点,你看你瘦得。”
夏景昀憨憨一笑,低头刨饭。
......
就在这边姐弟二人聊得热络时,一个消息仿佛插了翅膀,忽然传遍了中京城的顶级圈子。
虎贲中郎将吕丰涛,上表请辞!
兵部侍郎王金海,上表乞骸骨!
最关键的,中护军,吕如槐,上书请辞!
陛下急召秦相、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入宫议事。
消息一出,一时间,满朝一片哗然!
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陛下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惹得这么多高官辞职以示愤慨。
细心之人一看,卧槽,这不都是武官吗?还都是吕家的人?
不是陛下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是吕家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吧?
对昨夜之事略知皮毛之人,则是狐疑着,莫非这跟昨夜的事情有关?德妃娘娘的枕边风竟然如此厉害?淑妃娘娘干什么吃的,不知道反着吹吹?
真正知晓内情的人,有许多人则在默默消化着。
那夏景昀竟然真就从这么一场小小的冲突,而且是他落在下风的冲突之中,硬生生地找到了一丝缝隙,然后就这么生生从如日中天的吕家身上咬下了一块肉来,逆转了局面?
让德妃一系在外廷的正面战斗中第一次赢了淑妃一系?
此子不可小觑啊!
而对于如秦相、吏部尚书等绝对的中枢重臣而言,他们的视野和格局就要更高了一层。
这夏景昀,对陛下心思的把握,对其中分寸的把握,这他娘的是二十岁?你说他是五十岁都不为过啊!
原本有不少人其实都看好德妃,但是她毕竟在朝堂的实力太弱,可有了这个战例,有多少人会心生摇摆?
德妃插上这对翅膀,怕是真的要拦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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