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直接押注,而是开口问道:
“这个其他是指只要是除了这上面的人得了文魁,都可以算赢?”
在得到赌坊的人确认之后,夏景昀掏出十两银子,“我就押这个其他!”
小男孩目光看着最末一行,高兴道:“我知道了,如果押其他的这个男人赢了,他就可以拿回一千零十两银子!”
“你错了。”锦衣男子微笑道:“这意味着他这十两银子没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夏景昀的背影,轻笑一声。
这等人他见得多了,只看着能赢的钱,却不想能不能赢,到头来只能将底裤都输了。
.....
夏景昀押了注,走回冯秀云面前,“大人,我已经押了,就按方才所言,输了算我的,我凑钱还你,赢了咱们对半分。”
冯秀云微微一笑,“不用,这钱就当我给你的,不用还了。”
夏景昀也没多说,埋个钩子在这儿。
等今后真赢了不就有理由光明正大给对方送钱了嘛,说不定平反的事情就有着落了。
虽然只是个宫中女官,但毕竟是宫里人啊,拿捏一下地方县令那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有了那五百两打底,到时候他也有勇气请对方办事了。
夏景昀告辞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冯秀云微微叹了口气。
她也没几个钱,靠着宫中俸禄和赏赐,积攒了些家底,这一趟带出来一半搜罗字帖又花了不少,手上也就剩个几十两了,这一下子又花了十两。
罢了,就当是买那副字的钱吧,说起来自己还赚了。
至于夏景昀能买中这件事,她压根就没想过。
且不说赌场设定的赔率那都是有讲究的,哪儿能让人这么轻松以小博大赢走。
事实上光是看着这些参加者的名字,就很难让人生出文魁会旁落的想法。
她才来不到月余,那块牌子上的名字就听了好些个。
江安县第一才子曾济民,明泉大儒的曾孙林飞白,为首那位郑天煜更是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什么太守之子,人中龙凤,文采冠绝同侪,泗水州第一公子之类的,有这样的人参加,从真才实学,到背景脸面,这个文魁都是他的,逃不掉的。
......
成功报了名,回到家中,夏景昀便一头钻进了屋子,开始梳理起了自己脑海中一切关于文学的记忆。
夏家听夏宁真说他堂哥要去参加文会,众人先是愣住,接着便是一阵无奈和心疼。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夏家被恶人盯上,成了罪人,如今他也正该是安心准备秋闱的时候啊!
“这孩子,就咱们现在这样,有大人愿意帮我们,我们要点钱或者干点啥不好,去参加什么文会嘛!”
伯母夏张氏主打一个心直口快,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夏宁真立刻出来主持正义,给了母亲一记暴击,“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那是二哥自己的本事,二哥已经把我们从劳工营救了出来,我们现在吃穿用度都是二哥给的,人家去参加个文会怎么了?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呢!”
夏张氏登时耳根子都红了。
“去去去!你个死丫头,存心气死我是吧!滚去跟你哥杀鸡去!”
夏景昀的母亲夏李氏坐在一旁摘着菜,默然无语。
夏张氏连忙过去解释,“弟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听那死丫头胡说。”
夏李氏勉强扯了扯嘴角,“嫂子,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没事的。”
夏张氏起身坐到她的旁边,牵着她的手,“弟妹,我看高阳那孩子就是闲着没事,高阳虽然如今变好了不少,但学识文采还是就那样,去文会也就是去凑数的,还能真的比过那些读书种子不成?”
夏李氏幽怨地看了自家嫂嫂一眼,都快哭出来了。
傍晚,夏景昀基本捋了个大概,母亲夏李氏端着一碗放着鸡腿的鸡汤进来,看着他埋头苦学、奋笔疾书的样子,抹着眼泪就出去了。
给夏景昀弄得一愣一愣的。
......
第二天,夏景昀出了门,一路朝着县衙旁边的文会会场而去。
来到目的地。
一座高高的台子搭在一头,红绸铺地,彰显出喜庆和尊贵。
台子上摆着几个案几和椅子,想来是给那些声名赫赫的大儒坐的,用来主持文会,评判优劣。
场地两侧是观礼台,各自摆着几排椅子,这应该就是留给观礼的权贵们的了。
场地正中,渐次摆着四张宽大的案几。
每个案几之前,摆着一张椅子,就仿佛通向高台之上,需要过这四关一样。
虽然不知道这是要干嘛,但肯定这就是文会的核心场所了。
在高台正对的另一端,则是一排排的长条凳,不用说,这就是给这些参加文会的书生学子用的,因为里面已经三三两两站了好些个书生了。
夏景昀交了报名凭证,成功被放了进去。
里面的人瞧见一个生面孔,便有自来熟的人主动上前攀谈,“兄台,在下江安县徐大鹏,字伯翼,这厢有礼了。”
夏景昀迟疑了一下,“万福县夏景昀,字高阳,见过徐兄。”
这名字也是陌生,徐大鹏便问道:“高阳兄如今师从哪位大儒啊?”
夏景昀笑了笑,“在下就是来见见世面,比不得诸位高才。”
徐大鹏态度也客气道:“哪里哪里,都是共襄盛举嘛!”
“伯翼兄谦虚了。”夏景昀笑着问道:“请教伯翼兄,这文会都有些什么活动啊?”
“瞧见那四张案几了吗?分别是字谜、对联、数算、吟诗。前三关都是雅趣,最终要以诗文定胜负。”
瞧见夏景昀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懂,徐大鹏的语气也变得随意了不少。
正说着,忽然身边一阵骚动,好些人都站起身来。
夏景昀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样貌普通的年轻书生走了进来,已经进来的书生里至少有三分之一都迎上去恭敬行礼,“子泽兄!”
徐大鹏也面色一变,“哎呀,光顾着跟你聊天了。”
说着便快步迎上去,“徐伯翼见过子泽兄!”
那位年轻书生温和回礼,然后平静地在第一排坐下。
夏景昀小声道:“伯翼兄,这谁啊?”
徐大鹏解释道:“此乃我江安县第一才子,曾子泽!今年文魁大概率他有希望拿下。”
夏景昀一听就立刻反应了过来,哦,一赔二那个。
“他拿文魁?你们真当州中无人吗?”
二人旁边一位刚才没有起身行礼的书生冷冷一笑,“他曾子泽不过是灌云先生一个普通弟子,此番整个泗水州大才云集,群贤毕至,他凭什么拿文魁?”
徐大鹏这种性格,对嘴炮从来不虚,“凭什么,当然是凭真才实学啊!
怎么诗书文采还要看家世出身?那我们读书人还读什么圣贤书?去给权贵当狗就行了呗!
要是在开始之前就按名气定了顺序,还比个啥?直接宣布不就行了?”
“说得好!”夏景昀蔫坏蔫坏地在旁边拱火。
那书生面色涨红,“迂腐之极!懒得与你多说!”
这时一阵更大的骚动出现,一位头戴冠玉,身着锦衣,唇红齿白,仪态十足的年轻人在旁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这一次一多半的人都纷纷上前打着招呼。
夏景昀见刚才还跟个交际花一样的徐大鹏这次却没开口,诧异问道:“伯翼兄,此人是谁?”
徐大鹏眼神复杂,轻叹道:“我们泗水州在整个大夏朝一共只出过两位文坛泰斗级的人物。
一位明泉先生,一位观鹿先生,二人先后撑起了泗水州近三十年的文风鼎盛。
这人,就是明泉先生的曾孙,林飞白。”
哦,一赔一那位。
夏景昀了然点头,继而疑惑道:“既如此,为何伯翼兄不去打个招呼?”
徐大鹏压低了声音,“不过一仰仗父辈余荫之人,真才实学不过平平,我看他不起。”
夏景昀立刻表明立场,“我也最看不起这种不学无术的米虫了!”
“诶!倒也不能这么说,他倒算不得米虫,只不过是德不配位,又自命不凡罢了。”
夏景昀看着他,忽然觉得今日偶遇这哥们着实有点意思。
他看着那林飞白与众人见礼之后,迤迤然走到了第一排,在与曾济民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先前那位跟夏景昀和徐大鹏吵过架的学子慢慢回来,看着两人得意一笑。
“跟有些单纯可笑之人说一下,今日到场的四位大儒,有三位曾经在明泉先生手底下求过学。
剩下一位,也曾经多次受过明泉先生恩惠。”
夏景昀扯了扯嘴角,好家伙,裁判都是你们的人?
徐大鹏闻言也沉默不语。
此时大儒和部分来观礼的权贵们开始陆续进场了,刚刚肃静下来的场面登时又热闹了起来。
夏景昀也趁机问出了一个刚刚就十分疑惑的问题,“伯翼兄,不是听说有个叫郑天煜的人,是最有希望当文魁的吗?他在哪儿啊?”
徐大鹏低声道:“如今州中多盗贼乱匪,据说他正在州中游学顺带剿匪。
这一次文会,他很可能不会出现,不然,像林飞白那种人根本不敢对文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
夏景昀心头一沉,“这个郑天煜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仲明公子是我建宁郡郑太守次子,州学教谕想收他当弟子都没资格,几位大儒教授为了收徒差点打起来。
多亏学正大人出面主持公道,自己收了他当弟子,这事儿才平息。
而且他身为次子,他大哥却已经公开表示,继承家业他才是良选,自己退出。
你说说,这得多厉害?”
夏景昀微微抚了抚胸口,“那还好他没来。”
徐大鹏诧异地看着他,调侃道:“怎么,你还怕他跟你竞争文魁啊?”
夏景昀立刻笑了笑,“做人,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徐大鹏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台子上,大儒开始歌功颂德,出口成章地称赞着当今陛下的圣治,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等几位大儒废话完,一个居中的大儒站起来,在一阵长篇大论之后,朗声开口。
“我宣布,此次文会正式开始!”
一声响亮的锣声,响彻整个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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