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安公主略带忧心地道:“他不会惹祸吧,毕竟他乃是你的学生……”
陈正泰不想让遂安公主太担心费神,便道:“管他呢,先睡觉吧,明日起来再说。”
陈正泰幽幽叹了口气:“还好他只是叫小正泰,不是真的陈正泰。”
………………
崔家位于长安的宅邸便是最靠近太极功的平安坊,占地很大,清河崔氏,与博陵崔氏为邻。
平日里,两家也不甚有过密的往来,不过到了年节,都需一同去祭祖,而后再分祭自己其他的祖先。
几乎从博陵和清河来的崔家子弟,若在长安,都在这里居住。
因为出了崔岩的事,所以清河崔氏的门前,冷清了不少。
而博陵崔氏,也受到了一些波及。
现在崔岩还在狱中,继续审理,这使两家费了许多的功夫,都想摆平这件事,崔岩显然是没得救了,必死无疑。可尽力不让他波及到崔家,却是至关重要的。
甚至崔家这边,已经决心让人想办法让这崔岩死在狱中,也免得他牵扯出什么。
现在天色已晚,如往常一样,长安一百多个坊的坊门会紧闭,杜绝有人在各坊之间乱窜,这某种意义而言,其实就是宵禁。
只是此时,却有飞马而来,急促的敲开了博陵崔氏的大门。
门子大怒,说实话,崔家的门子,脾气一般都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来此拜访的人,哪怕是寻常的官员,都得乖乖在外候着,等门子通报。
这夜半三更,拍个什么门?
门子怒气冲冲的将侧门开了一个小缝,而后语气不善地道:“是谁?”
“我来送驾贴。”
“驾贴?”
门子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人,只见此人一身儒衣,器宇轩昂,不过看他的样子,像个读书人。
“什么驾贴?”
那人将书信往这门子面前一塞。
门子忍不住道:“给谁的?”
“你们家谁当家,就给谁。”
简单粗暴。
门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会玩笑吧,你随意送一封什么驾贴,就想让我送去给阿郎?”
此人道:“我奉了邓钦差之命,快去,我等着回话。”
钦差……
门子倒是有些敬畏了。
他再不敢怠慢,忙是进了去,毕竟涉及到了钦差,所以很快,崔家的后宅便灯火通明起来。
崔志正近来脾气都不好,自己的儿子算是没得救了,好在他有七个儿子,倒也无妨,且这崔岩毕竟乃是庶出,倒也无碍大局。
他连夜和衣起来,打开了驾贴,一看……有些懵了!
老半天,他才忍俊不禁起来:“这真是那个邓钦差送来的?”
门子便道:“阿郎,千真万确。”
“要不要去知会一下隔壁的大宗……”
崔志正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不必理会,这个姓邓的,区区一个翰林,不起眼的七品小卒而已,还想深更半夜请动老夫去他那谈一谈事,他也配吗?莫说是他,便是他背后的陈正泰亲自来,老夫也不多看一眼。”
崔志正面上带着几分怒气。
这姓邓的,确实是有些坏了规矩了。
门子应了一声,便知趣地退下了。
不过很快,崔家听到了响动的其他人却来了。
率先来的乃是崔志正的三弟崔志新,崔志新关切地道:“大兄,出了何事?”
“小事而已。”崔志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二皮沟出来的,都是疯子,拿了陛下的一份旨意,便四处攀咬。”
“是窦家的事?”崔志新不禁道。
“正是。”崔志正淡淡道:“不过你不必担忧,从中得了好处的,又不只是我们一家,真要攀咬,得多少人搭进去?陛下明白这个动静,所以光打雷,不下雨。这天下也不是陛下一个人说了算的。所以,不必理会此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老夫唯一担心的,倒是崔岩……”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似乎为这个庶子的命运而担忧,可很快,他又冷酷起来!
相比于小小一个崔岩,这诺大的家业,才是重中之重。
于是他道:“明日找一些人,狠狠弹劾这邓健吧,他敢如此放肆,就让他知道厉害!还有,让人查一查这邓健的所有底细,听闻他是一个寒门?”
“连寒门都不是。”崔志新不屑的样子道。
崔志正莞尔:“那便是了,无碍,总而言之,查一查他所有的亲属,无论近亲远亲,找一些名目,让地方州府宰几个,杀一儆百。他邓健敢给老夫这驾贴,便是羞辱老夫,羞辱老夫的代价,必须得让他付出来,如若不然,谁还会高看我们崔家一眼?再有……他身边跟着查案子的,买通一个,到时候……揭发此人舞弊,贪赃枉法,管他什么罪呢。让大理寺和刑部去查。”
“说到大理寺那里……”崔志新顿了顿,皱着眉头继续道:“那孙伏伽,似乎有些不满了,他觉得咱们吃干抹净了,反教他冲撞了陛下。”
崔志正笑了笑道:“有了利,肯定有人分的多一些,有的少一些,他们孙家又不是什么大族,平日的开销能有多少?而且真拿钱给他,他敢要吗?他不满只是想让人塞住他的嘴而已,过些日子,寻一些人,给他歌功颂德便是了。他做他的能臣,我们得我们的实利。”
崔志新也跟着笑起来:“大兄说的是,既如此,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我可困乏了,明日还要去颍川陈氏那里拜访。”
“去吧。”崔志正摆摆手。
到了后半夜,见无动静,那送帖子的人便泱泱而回。
而在另一头,冉冉的烛火之下,邓健又是一宿未睡,身边数人围绕他的四周,手中拿着一份舆图指指点点。
等这位叫吴能的学弟匆匆赶回来。
吴能道:“驾贴送去了。”
邓健显得很激动,问道:“如何?”
吴能有些郁郁地道:“没理会我们。”
邓健眼里带着愤恨,这真是滔天的恨意了,以至于许多人都觉得奇怪。
他们没有办法去理解,到底是什么驱使着邓健对此如此激动。
邓健回头四顾左右。
学弟们纷纷看着他。
此时已是夜半三更,油灯冉冉,跳跃的灯火映射在邓健布满血丝的眼里,泛着光芒。
邓健想了想,一脸认真地道:“崔家拿走了多少钱?”
一个学弟沉默了一下,连忙低头翻账:“博陵崔家和清河崔家,两家总计拿了七十二万贯。”
“七十二万贯?”邓健凝视着这学弟,显得很不满意。
“嗯,就是这数目,没有错。”学弟笃定的点头。
邓健却是摇头:“不对,应该是七十二万三千二百五十二贯。”
他将数目计的比别人还清楚。
众学弟们一时默然。
在有些人眼里,这只是细枝末节而已。
邓健却是一脸愤然地道:“这是多少钱哪。”他咬着牙继续道:“拿走了钱,以赊欠的名义,可实际上……真有赊欠吗?那账目算的很清楚,赊欠的账簿,他们也做了,这是几年前的事,根本没办法算清楚。还有……涉及到的人证,以及当初的保人,因为年代久远,绝大多数人也已经作古。某种程度而言,窦家已经败了,知情的人……一概不清不楚。可是他们说欠了就欠了。”
邓健到了这里,抬起头来,他昂首:“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当初崔家怎么会借出这么大笔的钱?这根本就是借着抄家,来吞没本该不属于他们家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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