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陪同徒儿把滕天翰送出去,轻轻推了滕昭一把。
“去给你父亲嗑个头吧。”
滕天翰脚步一顿,回头看来。
滕昭走到他跟前,跪了下去,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您保重。”
滕天翰险些落下泪来,心酸不已,把他扶起来,想摸他的头,看他略有些抗拒的歪了头,手只能放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好好跟你师父悟道学本事,不管以后如何,我是你父亲。”
滕昭拱了拱手。
祁先生上前来,道:“少爷,这也是先生最后一次这么叫您了,此后就得唤您道号了。各人有各人的道,希望少爷您能悟出属于自己真正的道。”
相比于滕天翰,滕昭对祁先生更要亲热熟悉一些,看着他点头道:“先生,我会的。”
这话音落下,又退后一步,向他鞠躬拜谢。
谢他这几年一直陪在身边,如师如父。
滕天翰越发的心酸了,有一种我这当爹的地位不但比不上秦流西,连祁先生都比不上的感觉,好挫败。
一行人走出道院,转去道观偏门,那里是供马车行走下山的路。
此时,有一辆宽敞华贵的马车刚抵达,驾车的车夫一眼就看到了秦流西,往后传了一声。
秦流西看到车夫愣了一瞬,随即眉眼一弯,笑吟吟地看着马车。
果然,马车才停稳,有一个肤色呈小麦色,一脸英气以男装打扮的丫鬟先跳下来,紧接着伸手把里面的人扶了下来。
一个披着月白披风,如冰雪清灵的美人落入众人视线当中,看到秦流西,眼中一喜,向她走了过来。
“怪我没提前卜卦,竟不知你也来了。”秦流西笑着道。
司冷月走近,向她行了一礼,道:“昨日才到的漓城,安置好了,才来观里寻你,倒是我们没走空。”她看秦流西拄了一根木杖,眉一皱:“你受伤了?”
美人皱眉,引人心疼。
王政站在滕天翰身边,都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却是不动声息的往后退了一步。
美人一般有毒。
这个司冷月更是毒上加毒,听说她活不过二十五的,青州州府都传遍了,不知多少人瞪着那偌大家业,更打听着她何时招赘呢。
秦流西瞥到王政的动静,道:“王政你和司姑娘同一个地方来的,竟也没遇上?”
司冷月这才注意到王政,有些讶然:“王公子也在。”
她是性情冷,却因为是当家人,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青州州府有些地位的家族关系,她手中就有一本册子,而因为父亲想要为她招赘,更搜罗了许多有名的俊才小像,自然也知王政。
王政讪笑:“是啊,好巧。”
司冷月点了一个头,也没再看他,只对秦流西道:“高娘子和燕儿也来了,说要来给祖师爷上个香。”
她往后招手,早就等着的高娘子牵着女儿的手迫不及待的上前,噗通一下就跪在了秦流西跟前,磕了三个头。
“大师,多谢大师救我们母女于水火之中,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只能给大师磕头,供大师长生牌位。”
“哎哎,快起来,这地上都是沙石,别把头磕破了,我还得给你们治呢。”秦流西抬手道。
司冷月向自己的丫鬟阿荼使了个眼色,后者一言不发地把高娘子给扶了起来。
秦流西看向高娘子,后者离了夫家,反而容光焕发,眉眼间温柔沉静,看来这心怀是放开了。
她再看燕儿,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有些羞涩地躲到母亲身后,探出头来。
“你的伤也快好了。”秦流西笑着道。
高娘子连忙把女儿拉出来,道:“脸上伤口已经掉了痂,司东家也每日给她涂伤口,如今疤痕都很淡了。燕儿,快让大师看看,这是救你的那位恩人,你不记得了?”
“记得,燕儿多谢大哥哥。”燕儿羞涩着弯腰行礼。
滕天翰和王政瞧着这母女,再看秦流西,这又是一对受她拉拔的苦命人么?
“我们进去再说。”秦流西笑着说,又对滕天翰他们挥手:“我就不送大人你们了,一路好走。”
滕天翰:“……”
秦流西转过身,忽然又道:“大人若想寻回失物,不妨往东南的水边查,不过注意喽,福祸相依。”
滕天翰呼吸一窒,他正在查一桩贪墨的赃银,久没有头绪,秦流西却是忽然点拨,莫不是指的是那笔赃银的下落?
他上前两步,想问能具体说一说位置么,可看到她的拄杖,想到那五弊三缺,话到嘴边便改了:“能赠一符?”
秦流西摸出几张平安护身符塞了过去:“以后每年记得都给我们清平观捐香油,祖师爷会保佑大人的。”
滕昭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滕天翰忽地笑了:“好!”
秦流西挥挥手,一手拄杖,瘸着腿往内,一边和司冷月说话。
滕天翰目送着她们消失在门内,这才迫不及待地上车,道:“连夜赶路回去,我记得张鲁的外室林氏就是榆城人,榆城临水。”
祁先生跟着他上车,道:“东翁信她?”
“你不信?”从前他是不信的,可经历了这一连串的诡异事件,儿子都是人家的徒儿了,他想不信都难。
祁先生笑道:“我信少爷的眼光。”
滕天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道:“这些年难为你陪在昭儿身边,你回归,我心里是欢喜的,你要是想任官,我可举荐你。”
祁先生摇头道:“当官没什么意思,我还是跟在东翁身边出谋划策吧,有什么事,东翁也尽可差使。”
“好。”滕天翰挑起车帘,看着清平观逐渐成为一个小点,眼里逐渐的涌出了泪。
这一别,父子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光景?
“东翁,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相信少爷在她座下比我们教导更适合。”祁先生淡笑着安慰:“吾心安处是吾乡,亦是吾之所向,少爷心安,比什么都强。”
滕天翰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这心到底是缺了一角了。
滕昭似有所感,望着下山的方向,久久没动。
秦流西见状,揉了揉他的头道:“你们父子,各有其道,眼下分离却也不是永别,总有再见的一日,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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