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说能治,钱叔等人虽然激动,但平静下来后,还是仔细问她,这如何治,需要什么药材,是不是先望闻问切。
清远见秦流西已经接下这病人,满脸喜色的去给祖师爷上香告知这消息,且等着,金身马上就有了。
秦流西直接用了一个客居做诊室,也没让齐骞他们在旁打扰,只留了伺候的钱叔和四方。
她拿了药枕,让玉长空伸手出来,开始切脉,不一会就摇头:“肝胆火旺,肝肾阴虚。”
玉长空:“!”
秦流西换了一只手,摸着脉象,又道:“哟,脾胃也虚寒。长空公子,你挺不爱惜自己啊,还挺任性。”
钱叔忙问:“大师,这话怎么说?”
“他多久没睡一个整觉了,这肝火盛的,难道平日看大夫没给你开药方调理?肝火盛便罢了,连饮食都不定时定量,不均衡,瞧着一副好颜色,身体强壮,但是,外强中干。”
换句话说,就是银样镴枪头。
这样的身体,再加上他失眠成症,她说他迟早猝死,也是没说错的。
玉长空险些没绷住,手攥成了拳头。
四方便解释道:“自得了眼疾后,久治不愈,公子的胃口就不太好,睡眠也不好。”
说不吃就不吃了,尤其是最初那两年,都瘦得跟竹枝一样了。
他们做下人的,又心疼他,也不敢勉强他。
“你这眼疾本就由情志所伤而得,想来是和你父母双亡有关,愤怒,悲伤,恐惧,七情上涌,导致眼睛高度受强压,脉络失通,神水瘀滞,这才看不清东西了,如此你还作践身体,啧啧。”
几人顿时大惊,这,这都能从诊脉看出来?
玉长空浑身冷酷,沉默着。
“大,大师,这个……”四方忌惮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那是说不得的。
“公子,老奴僭越了。”钱叔咬牙,看着秦流西道:“大师也没断错,我家老爷夫人在公子十岁那年遭人虐杀,公子亲眼所见导致晕厥,再醒来,就得了这眼疾。”
玉长空闭上眼睛,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惨叫声冲破耳膜,血水糊住了眼睛,一片猩红。
从此后,他的世界一片血黑色,再无光。
“初得时,其实只要你能调动平和这情绪,再辅以针刺药物,很快就能复原,倒不至于瞎上十年,更不至于把好好的身体拖成这样。”秦流西道:“不过你当年年纪小,又失父母,悲伤难以自持也是情有所原。”
“你说,我这眼疾从一开始就能治好?”玉长空的声音凉薄。
秦流西说道:“对啊,七情所伤导致的青光眼,配以针灸药物按摩,很快就能痊愈,不过前提是你自己也得配合,比如你打从心里就不想再看到这世界,看到那些你不愿看的,那是什么神药都难救了。”
玉长空心头一震。
秦流西对他的脉象有了数,收回扶脉的手,又重新净手,站起靠近他,手也靠过去。
玉长空凭着感官往后一仰,颇有些警惕和戒备。
“别慌,我只是给你检查一下眼眸。”
玉长空这才坐直了,感受着对方靠近,俯身,鼻息仿佛也近了,而一股子药香传过来,药香中,还夹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馨香。
玉长空微微一怔,怎么会?
一双温凉的手落在眼皮上,玉长空身子一僵,半点不敢动弹。
他感觉眼皮被掀开,对方的气息更近了。
“瞳孔散大,眼球僵涨,还真是不睡觉就睁着眼啊。”秦流西松开手:“眼睛本来就不好,你还不让它休息,是嫌它不够瞎呢。”
钱叔和四方额上冒汗,忍不住插嘴道:“大师,公子他睡不安,也睡不长,总做……”
“钱叔。”玉长空不愿把脆弱露于人前。
“看出来了,严重失眠症,入睡也难,睡下了被噩梦所困。”秦流西淡淡地道:“可是人却是需要睡眠的,精铁一般的人缺乏睡眠,也扛不住。奇怪了,你们一个个的,怎都睡不好。”
老王妃是一个,他也是一个。
玉长空问:“大师就没有被噩梦所困过?”
“噩梦又为魇梦,魇入梦所致,我堂堂道士,它敢来我敬它是个厉害的!”秦流西笑眯眯的。
玉长空:“……”
魇:我是个渣魇行了吧。
秦流西又道:“你这眼疾,我会为你每日以针刺和按摩,再辅以药物降眼压治疗,所需时日有些长。”
“多长?”钱叔立即问。
“看他恢复如何,不超一旬。”
“一旬就可以?”钱叔惊叫,这是睁眼说大话还是她就有这本事。
“长空公子配合的话,一旬也不用。”秦流西道:“所以这首要,长空公子还得让你的眼睛得到休憩,包括你的五脏也需排毒。所以,我给你施针推拿,你睡一觉如何?”
玉长空道:“您也说了,我极难入睡。”
“在我这里,没有这样的问题,躺下吧。”
玉长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四方立即服侍自家公子在客居的简易床榻仰卧躺下,转过身,看见秦流西取了银针走来。
“长空公子,我为你取穴针刺了。”
“好。”玉长空闭上眼睛。
秦流西伸手在他的风池穴位揉了揉,朝着鼻尖方向以飞针斜刺,看对方身子一抖,道:“别怕。”
她说话的同时,又在内交,神门,郗门,三阴交等数个穴位,均取双侧下了针。
“大师这飞针好快。”钱叔一直在一旁守着,他也是有武功在身的,却都看不到那针影,只是一阵残影,针就已经落下了。
“取这些穴,可使你调理腑脏气血,平衡阴阳,安神定志。”秦流西把针提插捻转,得气后留针,转过身又取了一支安眠香递给四方点上。
一刻钟后,她取了针,按揉了一下针刺的穴位,又用双手以食指指腹轻轻按揉双眼周围的太阳穴,阳白穴,角孙穴,力度或轻或重,与此同时,一段古朴的经文从她嘴里吟出,仿若从天际传来。
玉长空只觉得鼻尖充斥着好闻的药香和馨香,耳边有人在温声浅语,他的眼皮渐渐有些沉重,意识模糊。
不,不能睡。
他剧烈一抖,眼皮抖动,想要睁开眼。
“别怕,梦里什么都没有,信我。”
耳里忽然传进一句话,玉长空意识一散,坠入酣睡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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