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观的布施,早已张贴了日子,也由信众传扬开去,所以山下一早就来了不少衣着单薄又满脸愁苦的贫民乞丐。
当然了,人性本自私,有些爱占小便宜的人也会混迹其中,到时候瞅着机会就上前浑水摸鱼。
今年,秦流西早早就跟于丘才打了个招呼,请了些城卫来帮着维持一下布施现场的秩序,以防领善食的贫民一窝蜂的涌上来发生踩踏的事故。
辰时二刻,清平观的钟声敲响,山下已有人开始在让贫民乞丐排队,而山上道士和信众就鱼贯走出,抬着粥汤馒头下山。
看到这一幕,在等待的贫民就开始激动起来,他们当中,有些人已经饿了许久,又在这寒风中等了这么久,早已又冷又饿,年纪再小一点的孩子,更是哭了起来,又被身边的人温声哄着。
排队的贫民分设了几条队伍,道士和信众们摆好东西,也不等什么,直接开始赠粥和馒头。
有的人拿着装粥的容器,无不是旧的甚至是破损的瓦罐破碗,见开始了,就推着前面的人往前涌,有些人被推得骂骂咧咧的。
“不要挤,谁挤就踢出队伍不让领了。”有配着长棍的城卫高声喊话:“要是挤倒了,就大家都拿不到善食。”
这一喊,排队的人果然停止了挤推。
如此一来,最前面的先拿到了一大勺子药粥还有一个粗面馒头。
粥是粗粮粥,加了暖胃的小米和一些药材熬成的药粥,比起精粮白粥,更容易有饱腹感。
换了秦流西的话,道观布施,别管好看不好看,最重要是饱腹和让更多的人拿到膳食,所以食材都是粗粮粗面,价格便宜就能换更多的食材。
有人拿到药粥和馒头,立即就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也有人拿到了,只是小尝一口,然后把馒头藏在心口,匆匆地跑离,兴许是把食物给更重要的人吃。
“今年的粥比去年的要稠,真好吃,馒头也发得大。”有人欢喜地道。
“是呢,这一口下去,身上都暖和了。”
“快些吃,一会我还得喝姜汤,听说那姜汤也加了药材。”
“清平观一定是香火旺起来了,才会这么大手笔。”
“那我希望祖师爷保佑,它永远都这么旺,天下第一旺,如此我们永远都有这么好的膳食。”
“但我还是希望祖师爷保佑我,能赚到更多工钱,来年不用过来领膳食了。”
有人听了这话,吞咽的速度也慢了起来,这话说得在理啊,靠人施舍岂能长久,靠山山倒,人始终还得靠自己。
如果赚到了银钱,也就不用来领取善食了。
“快吃吧,吃完我就上去给祖师爷磕头去。”
“等我一起。”
秦流西不知何时已带着两个小徒弟下了山,远远地听着这话,便走开了,又换了一处。
“说是布施,一碗粥一个馒头还不够老子塞牙缝的,也不大方点。”一个尖嘴猴腮,头尖额窄的汉子嫌弃地吐槽。
“没错,还是粗面,咯胃得很,城中那些富户官家施粥赠馒头都是用的细面呢。”另一人附和,可吞咽的速度却是半点不慢。
忘川听了,气得小拳头都捏了起来,要不是秦流西拉着她,估计都冲过去理论了。
滕昭则是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你们这么嫌弃,干嘛不去等富户官家的施粥呢?来这里和我们争这些粗食,可真是难为你们两个大爷了!”
不远处,有一个面容刚正,却穿着补丁的汉子拿着一个破碗,手拿着一个馒头盯着两人骂。
“你指桑骂槐的骂谁呢,吃你家米了?”
“骂的就是你们这些不知好歹又丧良心的瘪犊子,咋的,想打架?”汉子眼神凶狠,大声道:“清平观年年布施行善,哪一年的粥不是粗粮,但比精米饱腹多了,今年还加了不少药材,一碗喝下去身子都暖的,你们倒还嫌上了?”
“就是,有吃的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咋不上天呢!”
“是啊,做人可不兴这样,白眼狼,损阴德。”
“祖师爷怕会憋一道雷劈在他们身上。”
那两人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指责的行列,骂骂咧咧了两句,灰溜溜地跑了。
“瞧见没,公道自在人心。”秦流西对两个徒弟笑着说了一句。
忘川小声道:“我以为师父会教训他们呢。”
“学本事是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有一技傍身,却不是说要用它恃强凌弱。像这样的,对方只是呈一时口舌之快,就教训他们,那未免太抬举他们了,也是过了。”秦流西说道:“所谓欲壑难填,说的就是刚才那样的人,而这也是人性。这众生百态,并不是人人都会像刚才我们听到的那几个那般会感恩,有的人会理所当然之余还诸多挑剔和贪。”
“虽说听着不舒坦,但布施行善,并不是因为只是想要讨那好名声而去行善,是真的帮助到有需要的人,而非计较一时得失,这才是行善的本意。再说回那两人,你们看他们的面相,又岂是平和善良的人,都是爱占小便宜又偷奸耍滑的无耻之辈,这样的人,能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也不必脏我们的手,依着他们那样的性子,倒霉是迟早的事。”
两人回想刚才那人的面相,若有所思。
秦流西揉了一下两人的脑袋,道:“天道虽然有时挺那个的,但天道至公,人在做,天在看,它心里有数的。”
忘川天真地问了一句:“那万一它忽然心里没数呢?”
秦流西想也不想地回:“那就是它睡了吧。”
“天道也会睡觉么?”
“不然咋会有老天不开眼一说?”
“师父说得好有道理。”
滕昭:“……”
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他抬头往天,天空有乌云聚顶,也不知是在积雪水还是在闷雷。
“给我,一个小丫头片子吃什么馒头,反了你了!”
“当家的,把这馒头还给我吧,囡囡快饿得不行了。”
“她死她命贱,一个赔钱货死就死了。”
几人看去,一个穿着破旧的汉子手里正拿着馒头往嘴里塞,脚还不忘去踹扒着他腿的油头垢面的女人。
秦流西脸一寒,三步并两步过去,手上用了一个巧劲,捏着汉子的手臂轻巧地把他拽开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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