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怎么少得了爆竹呢?虽然没有现代的烟花那么灿烂炫目,但在过年的气氛里,有个响声都能让人高兴。
小崽子最盼着的就是放爆竹,今年他的胆子大多了,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拿着烧火棍,撤着身子去点爆竹,然后烧火棍一扔就往余枝身边跑。他仰着头看她,开心地蹦跳着,“娘,娘。”
在他的眼里,娘便是他的全世界,娘在哪里,他也在哪里,他就能快乐地大笑大叫。
孩童啊,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余枝不行,她是大人,还是活了三辈子的大人,她有自己的愁思。在爆竹声声中她忍不住有些闪神。
每逢佳节倍思亲。
这话一点都不假,这是余枝穿到大庆朝的第七个年头,上辈子和上上辈子……上辈子在修真界就不说了,没有血亲。在青云宗也没有走得特别近的朋友,彼此也不会是同学、同事的关系,即使分别也不会念念不忘。
可上上辈子……余枝总是不愿意去想,她猝死离世,爸爸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是该多么地伤心?时间是能抚平伤口,可丧女之痛是轻易就能抚平的吗?
过年了,一家人都团聚了,可她的家却永永远远地少了她,本该亲情融融的时刻,却生生又撕开爸爸妈妈的伤口。余枝甚至都能想象到,爸爸妈妈看着她的照片相对垂泪的场景。
难过!
还有这辈子留在京城的老爹,爹对她很好,她占了人家闺女的身体,也愿意父慈女孝。许是身体的血缘作祟,她对这辈子的爹的确有一种天然的孺慕。
爹就她一个闺女,本该给爹养老,现在她却远在天边,留老爹一人独自在京城,是不是太不孝了呢?
还是难过!
陪着小崽子放爆竹的闻九霄一回头,看到余枝脸上的表情,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她脸上明明挂着笑容,可闻九霄却感觉她整个人都不满了哀伤,她的眼神没有焦距,落在茫茫的夜空上,好似下一刻就要消失了似的。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闻九霄心口疼得都快喘不上气了,他扯下一个爆竹点了朝余枝脚边扔去。
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余枝一大跳,把她从沉思中拉了出来。她一转头,就看到闻九霄对着她挑眉,手里举着一个点燃的爆竹正准备扔过来……
余枝顿时气坏了,“闻三爷,你这是不想好了吧!”气势汹汹就冲了上去。
一个追,一个躲,还把小崽子拽进了战场,两个岁数加起来年过半百的大人,此刻幼稚得跟孩童一样。
直到余枝累得气喘吁吁,直到闻九霄揽上余枝的细腰,看到她明媚的眼眸,心才安定下来。
县衙这边热热闹闹地过年,张严马宋四家这个年就过得有些糟心,因为他们终于收到安插在采石场的自己人送回来的消息。
除夕这天的中午才收到的消息……好吧,闻九霄承认,他就是故意的。他让护卫把那几个管事看得死死的,到除夕这天才松懈。
手伸得这么多长,不给他们添点堵,怎么对得起他往采石场贴补的银子?
对,闻九霄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宋家家主皱眉,“县太爷这是要干什么?”怎么一上来就拿采石场开刀?
他最疼爱的儿子,那个少年就考中秀才的宋立贤,跟他爹一样皱着眉头,“爹,您说县太爷知不知道咱家在里头插了一手?”
“不能吧?他新官上任,哪里知道咱们山云县是个什么情况?”
“这样就好?”宋立贤松了一口气,他对新来的县太爷十分敬仰,很担心县太爷对宋家的印象不好,继而连累对他的印象也不好。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抱怨,“爹,我早就说了,咱家不要掺和到这样的事里,也不要跟那几家走得太近。咱家是书香门第,诗书传家,跟他们那些眼里只有铜臭的不一样。”
宋家主觉得儿子的话有道理,宋家子弟人人读书,出了一位举人一位秀才,可不就是顶顶清贵的人家吗?却又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的失误,只含糊道:“幸得我儿聪慧。”
坐在边上的宋义安低垂的眸中闪过嘲讽,好一个清贵的读书人!二弟瞧不上家里的营生,觉得铜臭味儿玷污了他读书人的清白。却也不想想,他吃的喝的,念书用的笔墨纸砚从哪里来?还有他结交朋友,出门游学,哪一回不得百八十两银子?他怎么就不嫌铜臭味儿了?
“所幸县太爷还不知道,爹,这事就到此为止,咱家就此收手,就当没有这事。”宋立贤道。
“可那采石场每年都……”宋家主迟疑,他舍不得采石场的进项。
宋立贤不高兴了,“爹,您眼光能不能放长远些?采石场一年也就仨瓜俩枣。儿子我若是入了县太爷的眼,在县衙谋个一官半职,近水楼台得到县太爷的指点,举业有成,不光宗耀祖吗?”
关系到儿子的前程,宋家主心中一凛,“你说得对,是爹想岔了。”儿子得前程比什么都重要。
宋义安忍不住提醒,“爹,二弟,你们可别忘了,县太爷都往采石场派护卫了,他还能不知道采石场的情况吗?我觉得还是不要抱着侥幸心理,还是去跟县太爷请罪吧。只要咱家拿出诚意和态度,相信县太爷会从轻处罚的。”
宋立贤腾的就站起来了,气愤指责,“大哥你什么意思?诚心见不得我好是吧?我知道你嫉妒爹器重我,可我读书厉害能怪我吗?大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有点家族观念?咱们都是宋家子弟,我好了,你不也跟着沾光吗?你,你太令我失望了。”
宋义安气得脸通红,“我嫉妒你?哈,开什么玩笑,你哪只眼看到我嫉妒你了?”他不就是书念得比自己好吗?他还真不至于嫉妒他。
“你要不是嫉妒我,为什么提议向县太爷认罪?不就是盼着我倒霉吗?”
“我提议向县太爷认罪就是盼着你倒霉?”宋义安都不知道他二弟是怎么想的,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好吗?“你们真以为这事能瞒住?瞒不住!”
“怎么瞒不住?县太爷新上任,他能知道什么?”
“他什么都能知道?他是一地的父母官,想要弄清楚采石场的猫腻还不容易?只要把那几个管事扣住审问就行了。”宋义安冷笑着。
“可你也看见了,那个管事身上并没有伤。”
宋义安看着二弟跟看白痴似的,他二弟这是读书读傻了,便以为所有人跟他一样傻。偏爹还什么都听他的,看着吧,宋家早晚毁在二弟手上。突然的,他就觉得心灰意冷,“算了,当我没说,你们不听就算了。”反正宋家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宋家。
两个儿子吵起来,宋家主也很不高兴,不过他还是选择偏袒二儿子,告诫长子道:“老大,你莫要拖你二弟后腿。”
宋义安更是心凉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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