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内。
一股压抑的气息爆发,阴冷,凝重。
李二没有回答房玄龄的询问,脸色阴沉的可怕,脑子里满是战报内容,没想叛军居然是自己大哥捣鼓出来的,更没想到的是当年战乱遗失的长子有可能还活着,但被自己大哥控制。
长子被控制成傀儡,太子也不省心,居然跟着造反,谁给他胆子?
这件事一旦传开,必然成为皇族耻辱。
可事情已经发生,掩盖不住,那就不掩盖了。
李二眼中迸裂出一抹骇人的杀意,无论兄长还是太子,敢染指皇权都不能放过,将战报递给房玄龄:“你也看看。”
房玄龄早就迫不及待,赶紧接过去,打开一看,就被开头内容震住,上面“李建成”三个字格外刺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控制好情绪继续往下看,殊不知越看越心惊。
等全部看完,房玄龄后背冷飕飕的全是汗,这是要变天啊。
事关国本,房玄龄不敢轻易开口,心中愈发担忧自己儿子安慰,但不敢开口。
李二也不开口,冷着脸心事重重。
等了一会儿,李靖匆匆过来,行礼后问道:“圣上召见,不知何事?”
李二丢给房玄龄一个眼神,房玄龄会意地点头,将战报递上去。
李靖好奇地接过去一看,认出笔迹是秦怀道所写,再看内容,也无法淡定了,两路造反,而且一个是旧太子,一个是现太子,这叫什么事?
等全部看完,李靖看向李二,心生同情,大哥和儿子都是最亲密的人,而今却造反,换谁心里都难受,传出去有损圣上威名,事关国本,做臣子的不好说什么,但牵扯秦怀道安危就不同了。
李靖不放心地再看一遍战报,平定安北都护府之乱这等泼天大功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再次看完后暗自思忖,盘算对策。
片刻后,李二调整好情绪,习惯性地问道:“药师,可有妙计?”
李靖欲言又止,感觉很为难。
房玄龄也清楚李靖为难,毕竟是圣上兄长和儿子,怎么说都不妥,但自己儿子深陷危险,不能不救,急切说道:“药师,有办法就说出来吧,事关朝廷安危,容不得犹豫。”
这番话在提醒李靖从朝廷角度献策,不要涉及家事,国本。
李靖会意地点头,郑重说道:“叛军和平乱军累计兵力近三十万,而护国公身边兵力不足三万,又是被包围中,局势危机,以护国公之才必能杀出重围,但兵力也会损失巨大,臣有上中下上策。”
“说说看。”李二打起精神。
“上策便是兵贵神速,遣几员战将率两万龙武军过去支援,再沿途征集府兵五万,凑够七万之数一并赶去听从调遣,以怀道之才,加上自身兵力,或能一战击溃叛军,就算不能也可以稳住局势,徐徐图之,不足虑,朝廷也不用劳民伤财。”李靖郑重说道。
“中策呢?”李二问道。
“御驾亲征!但准备需要时间,前线等不起,而且,臣担心叛军听闻圣上御驾亲征会远遁草原,慢慢坐大,到时再难剿灭。”李靖提醒道。
李二一听就懂了,自己儿子自己清楚,真要御驾亲征,必然吓得逃走,十万兵马一旦进入草原,确实很难追击,忍不住问道:“下策呢?”
“一上难容二虎,臣推测怀道会杀出包围圈,并故意示弱,让两路兵马斗起来,圣上只需派人送去圣旨一份,允许护国公就近调动各州府兵,等时机成熟后坐收渔人之利。”
李二听完沉默了,有秦怀道在,两路人马或许会联手,只要秦怀道跳出包围圈,并且故意示弱,没有了共同对手,两路人马必然会争斗,吞并,壮大自己,就算不斗,以秦怀道的眼光和能力也能刺激两路人马斗法。
经历过战火洗礼,李二毫不怀疑两路人马会斗。
沉默片刻后李二问道:“玄龄,你意下如何?”
“回圣上,臣以为上中下上三策都有可取之处,可先行上策,对外则宣布中策,让天下知道圣上准备御驾亲征,迷惑两路叛军,至于下策,可以和上策一并使用。”房玄龄赶紧说道。
李二一听却沉默了,亲儿子都会造反,给这么大权力,万一秦怀道也造反,根本控制不住。
无形中,太子造反让李二心理发生很大变化。
李靖看出李二心中担忧,无奈苦笑,没有再说什么。
房玄龄自然也能看出,没开口,但心急如焚。
好一会儿,李二做出决定,郑重说道:“行上策,让程处默、尉迟宝林和李德謇各领两万龙武军过去支援,抽调胜州、朔州、夏州、延州和汾州兵马各一万,各种兵马粮草自行提供,前往支援,听从骠骑将军调遣。”
两万龙武军,五万府兵,看起来很多,但府兵战斗力一般,这点人上去胜算不大,李靖想再劝,看到李二阴沉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打消念头。
房玄龄知道李靖不在其位,很多话不好再说,特别是李二敏感时期,但身为宰相,自己不能不说,组织好语言提醒道:“圣上,据臣了解,程处默去了岭南,尉迟宝林去了江南,李德謇还在草原,他们三人都在帮秦怀道打理商队。”
李二当然知道此事,原本没在意,也不多想,这一刻却忽然发现自己要用的人宁可辞官不干,也要跟着秦怀道,心中愈发猜忌。
连儿子都反,这天下还有谁可信?
疑心是毒药,一旦起来,就难以消除,除非有足够的证据,但危局还得破解,李二沉吟片刻后说道:“那就传旨五州兵马先行一步,尽快赶去听调,朕五天后御驾亲征,亲自去处理此事。”
“这……圣上身体?”房玄龄提醒道。
“些许伤势,死不了,朕要去问问那个逆子,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还有朕的兄长,当年给他一条生路,殊不知藏在暗处添乱,置天下百姓于不顾,简直岂有此理。”李二摆摆手,板着脸说道。
话说到这份上,再劝更遭人猜忌。
李靖和房玄龄看出李二的戒备心理,想想也能理解,儿子都造反,还有谁可靠?提防秦怀道也在情理之中,皇权敏感,不宜劝说,两人道别后匆匆离开,走出皇宫朱雀门,房玄龄不动声色地低声说道:“去我府上。”
朱雀门属于内卫辖区,都是圣上眼线,不能说太多,李靖会意的点头,两人上了各自马车,李靖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这才吩咐车夫改道。
没多久,李靖来到梁国公府,管家在门口候着,领着人来到书房,关上门在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两人都是老朋友,李靖也没客气,坐下后直言说道:“玄龄,圣上受此刺激,恐以后会疑心重重,君臣猜忌可不利于朝廷,你我都老了,退下也无妨,但孩子们还年轻,此事何解?”
房玄龄抚摸着胡须思忖,片刻后叹息一声,说道:“此事难办,难道你没看出来吗?圣上在怀疑战报真假,对怀道起了疑心,但又拿不准,所以后面调整部署,只调五州府兵过去听用,自己带大军亲自过去。”
“五州府兵翻不起浪花,又能解决怀道的燃眉之急,圣上好手段,只是,怀道不傻,看出圣上猜忌必定寒心,这次站出来已经难能可贵,以后再想怀道领兵出征就难了。”李靖苦笑道。
“顾眼前吧,你知兵事,五州府兵赶到后可有胜算?”房玄龄反问道。
李靖不在意地说道:“我知道你担心遗爱,没有五州府兵支援,怀道想跑没人拦得住,安全不用担心,别忘了他两万人就击溃突厥二十万,如果所料不差,已经跳出包围圈,让两路叛军相互厮杀,坐收渔人之利。”
房玄龄对李靖的用兵能力非常信服,一颗心放下,问道:“我们能做些什么?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圣旨里强调各州多带粮草,就算打仗帮不上忙,解决后勤也是好的。”
“也好,圣旨我明天一早办好,药师……太子湖涂,这天恐怕要变,咱们这帮老兄弟以后还得多走动才好。”房玄龄意有所指。
李靖默契地点头,眼眸中精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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