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野此人骁勇善战,麾下的将士也是血性满满。
最前面跪着的、身材单薄的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荣帅,战场无父子,爹跟儿子都能拔刀相向,您还管我们有没有父母妻儿?”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
“对啊。荣帅若是真的心疼我们,就早日带我们攻入北祁,我们也好早些回去婆娘孩子热炕头。”
“没错,荣帅有命,直接吩咐便是!”
“大丈夫以身许国,何事不敢为?”
……
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一个比一个热血沸腾。
帐篷里瞬间热闹起来。
李相夷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只静静笑着不说话。
倒是荣野被吵的头疼。
“你,你,你——”
他点了五个人,吩咐道:“你们速去蒙卡国,查清楚二十年来,北祁跟蒙卡的作战时间、作战经过、作战结果。越详细越好。”
“是。”
被点到的五个人领了命,便退了下去。
荣野继续点了五个人,又吩咐:“你们几人,今夜子时,潜入北祁境内,暗中保护北祁其余皇子的安全。他们是祁无涯称帝之路的绊脚石,皇上有令,不能出差错!”
“是。”
那五人也是领命而去。
还剩下十人。
荣野又点了五人。
这五人里就有先前跪在最前面、身材单薄的男子。
“杨澈!”
荣野指着他,吩咐道:“你从军前在乞丐堆里打过滚,对乞丐的行事作风最为了解,你带他们四人混入北祁乞丐窝里,暗中传达北祁九皇子祁无涯弑父杀兄的消息。”
杨澈等人一听,立时兴奋了:能去北祁,还能带人一起骂祁无涯那个鳖孙,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是!属下定不辱使命。”
五人默契应声,也退出了大帐。
荣野看着最后五人,吩咐道:“你们去棘州,见棘州州官谢遂,告诉他遍寻名医,送到军营来。”
“是。”
五人也领命而去。
大帐内恢复了安静。
只有陆子劲在喝酒吃菜的咀嚼声、吞咽声。
在这安静的大帐内,越来越突兀。
陆子劲脸皮也厚,吃饱喝足后,才恭维一句:“荣帅办事效率真高。”
荣野吩咐完事儿,自己也轻松了,就笑着回了句:“具体效果还要看他们。”
夜色深深。
子时方过。
二十匹战马冲出棘州军营,又分散开来。
他们有不同的任务,便去了不同的方向。
其中,以杨澈为首的五人,悄无声息来到北祁雍州城外十里处。
众人下马过后,老马识途,自发回了军营。
杨澈带领四人,潜入护城河,悄无声息地混入了雍州城。
不出三日。
雍州城内
走街串巷的卖货郎跟黄髫小儿,嘴里都唱着一首童谣:“月将升,日将落。桑弓萁袋,几亡祁国。”
这童谣早就有了,并没什么人放在心上。
直到从乞丐窝里传出“九皇子弑父杀兄,谋夺皇权”的消息。
起初,只在雍州城内小范围传播。
众人权当茶余饭后的闲谈。
但早有皇家秘辛传出:九皇子出身低微,先皇不喜,兄不友,弟不恭。
他能做出这种事,似乎并不奇怪。
尤其作为储君的祁光烈已经许久未曾露面。
听说是坠马昏迷。
难不成还没醒?
或者直接摔死了?
更或者被谋害了?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流言传至北祁都城时,已经过了整整五日。
太子府
承光苑
夜近子时。
“砰!”
一道茶盏摔碎的声音传出来。
随后,响起一道冷冽女声:“果然是他!本宫早觉得祁无涯狼子野心!这么多年他做小伏低,全都是欺骗父皇跟光烈——”
长公主祁冰霜坐在病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太子弟弟,红着眼,不管不顾地看着皇宫方向,骂道:“如今他毒/害父皇,又害得光烈昏迷不醒,你们四大家族都是北祁的顶梁柱,就眼睁睁看着祁无涯那个禽/兽,一朝称帝,将我们皇室血脉赶尽杀绝吗?”
她的发钗凌乱,精致的面孔因为恐惧、愤怒而扭曲。
这些天,她都在悉心照顾祁光烈,汤药什么的不假人手,也没去管祁无涯在做什么,一心保护祁光烈,等着他醒来。
但她等得太久了。
恐惧。
无尽的恐惧。
她不敢想祁光烈长久昏迷,而祁无涯称帝的后果。
她跟祁无涯有杀母之仇啊!
谁都可以称帝,唯有他不行!
这会听到流言,根本坐不住,站起身,就是一场怨怼:“你们还在等什么?他弑父杀兄,为什么还不去杀了他?”
比起祁冰霜的愤怒,四大家族的掌权人都是老狐狸,面上淡定的很。
“长公主慎言。”
说话的是北祁丞相薛文瞻。
他身穿紫袍,头发花白,面上沉着冷静:“皇上年事已高,早早在琅月行宫休养,病危那些天,我等在侧侍疾,九皇子当时还没从普罗国回来——”
“那就是他派人做的!”
祁冰霜看着薛文瞻,觉得他老糊涂了:“谁那么傻,亲自在场动手?”
“霜儿,不可对薛相无礼!”
镇国大将军霍定远呵斥过后,又道:“现在确实没有九皇子残害手足的证据。你不可听信流言。”
“流言?”
祁冰霜冷笑,伸手指向屋外:“现在太子府整个外沿都是祁无涯的人,父亲,薛相,祁无涯已经把刀架在本宫跟太子的脖子上了!”
薛文瞻听到这里,花白的胡子还是抖了抖。
他想到方才过来的时候,确实看到了一些躲藏在暗处的人,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薛相——”
祁冰霜看了眼薛文瞻,目光移开,落在了霍定远脸上。
她一改方才的强势凌厉,神色变得哀戚:“父亲,我跟阿煜三年夫妻,缘短情长。他虽早早病逝,但霜儿一直未曾忘记他,更一直将您当成父亲……”
她说到这里,眼泪落下来,哭得柔弱可怜:“父亲,霜儿一直想代替阿煜在您膝下尽孝,可现在祁无涯弑父杀兄……今日他能对太子下手,明日便能对本宫以及其他皇弟们下手……四大家族往日并不曾优待祁无涯半分,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她哽咽着,借着擦眼泪的姿势,趁机扫了下霍定远的神色。
霍定远一生戎马,两子一女,唯独最爱幺子霍煜。
霍煜少年天才,奈何病弱,英年早逝,是他内心永远的隐痛。
这会祁冰霜提到他,怎么不勾起他的伤心事?
他眼眶湿润,闭了闭眼,面上一片哀色,本来看着威武英气的人瞬间苍老衰败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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