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猜测罢了。”
祁无涯并没有切实的证据。
他轻轻一笑,反问一句:“但你觉得她外面有没有人真的重要吗?”
韩陌:“……”
他瞬间明白了祁无涯的意思——他不在乎长公主是不是外面有人,他只需要让霍大将军知道长公主外面有人,还是早早有了人。甚至在霍煜还没死的时候,长公主便背叛了他。
“流言猛于虎。”
祁无涯放下玉雕,走回桌案前,坐下来,一边拿起了毛笔,一边说:“长公主既然喜欢听信流言,那我们就让流言再有意思一些。”
话音落下,他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字——霍煜!
韩陌隐隐猜到了他的想法:“九爷这是?”
祁无涯直接吩咐:“派人去查霍煜身边的人,无论用什么手段,让他们说霍煜不是病死,而是被长公主害死。”
韩陌:“……”
这、这不是栽赃陷害?
诚然,他们干过比这还恶劣的事,但对一个女人?
他的三观有点受到挑战。
祁无涯看他一脸懵,笑了:“亦淮,女人如蛇蝎。对她们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要知道,是她先想杀我。”
就像当年,明明是她推了奸妃落水,母妃好心去救人,却被她诬陷,是母妃想杀奸妃。
而奸妃为了除去母妃,竟然也跟她同流合污。
到最后只有他跟母妃进了冷宫,成为弃子。
“亦淮,不要同情女人。”
祁无涯眼眸幽幽,语气加重,透着杀气:“尤其是出身皇宫的女人。”
韩陌点头:“是。”
他的三观从来是跟着祁无涯走的,很快就被他说服了。
沉默。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
祁无涯才打破沉默,问了句:“亦淮,前路凶险,你可害怕?”
韩陌听了,本来还沉重的心情,瞬间变得轻松了。
他摇头一笑:“九爷,自来到您身边,我从未害怕过。”
像他这样的人,就喜欢这种惊险动荡的生活。
祁无涯也笑了:“我也不害怕。”
他从没得到过什么,也就不害怕失去什么。
桑烟。
这个名字从他的脑海闪过。
他是害怕失去她的。
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或许何红昭回来,会带来点她的消息。
*
何红昭生病了。
她其实一直在生病。
头疼、胃疼、心脏疼、骨头疼、浑身疼。
这破烂般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疼。
但她这次生病,是被冻病的。
一进北祁地界,就被凛冽寒风吹病了。
“冷。好冷。”
她躺在马车里,盖了很厚的被子,怀里、脚边都是汤婆子,但她还是冷。
韩沉赶着马车,冻得手足皲裂,面上也生了冻疮。
太冷了。
他自诩身体力壮,但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
“韩、韩沉,咳咳——”
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韩沉拉着马缰绳的手已经僵硬。
他往手上哈了一口热气,效果不大,心情也不好,并不想理会马车里的人。
“韩、韩沉,咳咳咳——”
里面的声音变得微弱了。
他只得停下马车,撩开车帘,往里面看一眼:“你又怎么了?”
“喝……水……我……水……”
她咳得嗓子干疼,呼吸空气,都觉得割嗓子。
韩沉便去找水,但水袋的水冰凉凉的。
他看着茫茫雪原,叹道:“你这样,喝不了冷水。”
本就高热,再喝冷水,一冷一热,她怕是撑不到北祁都城。
“汤婆子……里面……有水……”
这种情况,她也不挑剔了。
韩沉听了,便拿出汤婆子,一摸,也不热了,但多少好点,不那么冰凉,便喂她喝了。
何红昭喝了两个汤婆子里的水,才感觉活了过来。
但活了没一会,又开始咳。
她身体太差了,一咳便吐血。
韩沉拿帕子去擦她嘴角的血,到底是个男人,看她这惨样儿,还是有些铁骨柔情的,就安慰了:“你且撑住了。我们快到都城了。九爷还在等你。你别——”
死在半路。
这几个字,他还是忍住没说,觉得不吉利。
“咳咳,我……尽力……”
她苦笑,瘫在被窝里。
那张漂亮的脸埋在黑发里,更称得肤色惨白,配着鲜血染红的嘴唇,像只凄艳的女鬼。
韩沉看一眼,都心里发毛:“我得去赶马车了。马上天黑了,再不进城,我们会冻死在外面。”
没有回应。
她闭着眼,一动不动,像是死去了。
韩沉吓了一跳,忙去摸她的鼻息:“哎,何红昭?”
何红昭没出声,眼泪倏然落下来。
热热的。
滴在他手背上。
她很少哭。
韩沉给吓到了,手背像是被烫到了,特别难受:“你哭什么?”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何红昭竟然会哭。
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原来也会掉眼泪。
不,应该说,原来她也有眼泪。
何红昭不知韩沉的想法,眼泪落下来后,就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算是吃过很多病痛的苦了,但从没像现在这样难熬。
她有那么一刻真想死了算了。
可她唾弃这样懦弱的自己。
她不该哭的。
哭泣的自己太弱了。
所以,她说:“我想阿酒了。”
他们在全州东躲西藏,雪猴阿酒太显眼了,就被她放生了。
其实,放生也好,阿酒本就属于广阔的天地。
它不在她身边,只会活得更好。
她也不算多想它,但不妨碍她拿它当一时软弱的借口。
韩沉没多想,算是信了:竟为一只畜生哭!
他无法理解,也不多说,直接往外去,重新赶起了马车。
“咳咳咳,韩、韩沉——”
不多时,里面又传来何红昭的声音。
韩沉冻得暴躁:“什么事?”
“我、我吃了……太息丸。”
“……哦。”
他知道太息丸能隐匿气息,也就是假死的药。
她这种状态,也该吃点,不然,能把自己咳死。
马车里安静了。
好一会没听到咳嗽声。
“哎,何红昭?”
没有回应。
估摸吃了太息丸,是假死的状态。
这下真的安静了。
足足安静了半个时辰。
这安静无端折磨人的心神。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进去看了眼,先摸她的鼻息,自然是没的,再摸她的脸蛋,凉冰冰的,再再摸她的身体,略微显得僵硬……像是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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