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求送到太子殿下面前,太子想了想,同意了。而李岩学医刚不过半年,尚没有主刀的能力,所做的工作乃是当李儒明李医官的副手,阎应元进到救护所时,他正端着一盆血水,从“手术室”走了出来,见到阎应元,他立刻放下铜盆,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阎应元深深一鞠。
同上,李岩不止是一个医者,同时也是一个曾经的统兵之将,听到擂动的战鼓,心中自有澎湃之气升起,尤其今日面对的是外辱,李岩心中的激动就更是难以压制了,而一日激战下来,玉田不动如山,他对阎应元的守城之能,十分佩服,因此这深深一鞠,完全是发自内心。
阎应元微微颌首,抱拳还了一礼。
李岩端起铜盆,继续去忙。
而在女医室里,一个人正冷冷看着他们两人。
……
玉田激战,汉军旗攻击受挫的同时,密云墙子岭之外,一队汉军旗俘虏却正自出关,准备返回辽东。不同于入关时的军容鼎盛,现在这几十个汉军旗俘虏都垂头丧气,脸上都是死里逃生的余悸,脑后的辫子也是有人有,有人无,身上的甲胄和兵器却是都没有了,只剩棉衣,不过庆幸的是,明军还算是宽厚,一人给了他们一匹马和一些干粮,保证他们可以回到辽东。
而在他们之后,押送他们那一队明军却是盔明甲亮,队列整齐,眼见出了墙子岭,为首的百总右手一抬,身后的士兵立刻停止前进。
同时,前面的汉军旗俘虏也都停住了。
队伍的最前方,一个三十多岁,穿着锦衣,脸上笑眯眯,看起来像是商人的男子勒住马匹,向同行的另一人抱拳说道:“表哥,我就送你到这了。替我向舅舅问好,弟弟再多一句嘴,圣上英明,太子殿下宽厚,只要舅舅归来,殿下必不会咎责,望表哥一定尽心尽力,劝舅舅早日归来!”
原来他是吴襄的长子,祖大寿的外甥,吴三桂的哥哥吴三凤。不同于吴三桂的英武,吴三凤天生孱弱,习不了弓射,只靠着老爸的余荫,勉强混了锦衣卫百户的虚名,今日奉太子殿下的命令,特地送汉军旗俘虏出关。
和他同行的人,当然就是祖大寿之子祖泽润了。
祖泽润身穿棉衣,戴着一顶大帽子,全身严严实实,已经完全不像是一个汉军旗将领,倒像是一个霜打了的茄子,在马上抱拳回礼,强打笑颜:“放心,太子殿下的钧旨,罪民绝不敢忘,回到沈阳,一定将殿下的意思,转告家父、洪承畴,还一干辽东旧将。”
这番话不是对吴三凤说的,其实是和跟着后面的明军士兵说的。
吴三凤点头,再次抱拳送行。
祖泽润一行人离开,刚开始还假装镇定,走的不紧不慢,等到墙子岭三里地,将明军远远抛在后面后,他们就再也忍不住,猛的一声喊,所有人都拼命策马,向前狂奔,只恐明军出尔反尔,追上来再将他们斩杀……
“哒哒哒哒……”
通往京师的官道上,马蹄如雨,传送邸报的驿差连续鞭马。
在墙子岭大捷之后,太子殿下释放了祖大寿之子祖泽润和一部分汉军旗士兵,令他们向建虏传递消息,试图用阿巴泰换取祖大寿和洪承畴的事情,迅速就传了开来……
京师。
“墙子岭大捷~~虏帅阿巴泰投降~~”
两个震天的好消息,同时传到京师,因为建虏入塞而人心惶惶地京师,瞬间就轰动了,百姓们奔走相告,喜不自禁,砰砰砰,很快的,城中就响起了庆祝的鞭炮声。虽然建虏主力还在,虽然太子击败的只是建虏的偏师,但对渴望胜利,宛如久旱盼甘霖的大明百姓来说,他们期盼胜利,期盼的时间太久太久了,或者说,他们对建虏的恐惧太久太久了,一次不算彻底,但却足以提振人心的胜利,将他们每一个人心中的激动都激发了出来。
满城的鞭炮声中,紫禁城,乾清宫。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得到消息的朝臣,一窝蜂涌了进来,向崇祯帝贺喜。
绯袍蓝袍的官员,黑压压的跪在殿中,都快要把大殿挤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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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帝已经是激动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了,前日的军报,只是在牛栏山伏击大胜,全灭正红旗骑兵,逼得满达海自刎,这样的胜利,已经是大明少有了,想不到今日军报,太子竟然在潮白河杀败了阿巴泰,又一路追杀,将阿巴泰堵截在了墙子岭前面的谷中,一天一夜的围困,竟然把阿巴泰逼降了!
阿巴泰可不是别人,那可是老奴努尔哈赤的儿子,虏酋黄太吉的哥哥,他的投降,不仅仅是狠狠打了建虏一大嘴巴,灭了建虏人嚣张的气焰,更重要的是,大明朝终于一雪洪承畴和祖大寿两人投降的耻辱,比起洪承畴和祖大寿,阿巴泰的份量更重更足,对好面子的崇祯帝来说,再没有比这更伟大的胜利了。他为洪承畴修建祠堂,却不料洪承畴已经投降的羞辱,终于可以揭过去了。
激动,骄傲,威严,从己巳之变后,崇祯帝从来都没有这么荣耀过。
不过在荣耀之中,崇祯帝心中却也有一丝丝的不快。
因为随捷报一起到京师的还有太子的密奏,太子说,他想要用阿巴泰换回洪承畴和祖大寿,为防父皇惊骇,太子在奏疏里将其间的利弊得失仔细的分析了一遍,崇祯帝最初的确惊骇,看了两遍之后,才渐渐冷静下来。从理智上讲,如果能用阿巴泰换回洪承畴和祖大寿,对大明来说,确实是一件合乎利益的买卖,但崇祯帝心中的不快却还是难免--这小子,打了两场胜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经过我和内阁的同意,就想要执行……别说你了,就是朕有些事情都不能任着性子来,都还要朝臣们商议,你何敢如此?可知道一旦被朝臣们驳回,你太子和我这当爹的面子,又往哪里搁?
现在,太子的密奏就在他的袖口里,他想着在群臣贺喜之后,如何召集重臣,就此事进行商议。
除了太子密奏,多铎的主力大军依然如泰山压顶一般的聚集在蓟州玉田一带,对京畿造成压力,也是崇祯帝无法完全开心的理由。在多铎没有撤走,京畿危机没有解除之前,崇祯帝一时半会还不敢高兴。
朝臣贺喜之后,乾清宫殿门缓缓关闭,内阁和六部重臣都被留了下来,崇祯帝取出太子的密奏,(注,明朝其实是叫密疏)交给众臣看。果然,看完之后,众臣都是动容,不是因为“换俘”之事有点异想天开,也不是因为大明朝是刚烈之朝,从来没有换俘之事,而是因为太子在密奏最后说,两天后,他就会释放祖大寿的儿子祖泽润。从墙子岭到京师,一共两百里,密奏一日到京师,算算日子,就算朝廷现在下令阻止,恐怕也是来不及了,不等朝廷旨意到,祖泽润怕是就已经被释放了。
这等于是先斩后奏啊。
太子太任性了。
如果是一般督抚,朝廷可以严厉斥责,并且派兵将祖泽润捉拿回来,但太子不是督抚,太子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代表着天家的威严,如今太子已经放出话去了,如果朝廷驳回,岂不是打天家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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