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虏要求大明放回存活的“大清勇士”,包括八旗,蒙古和汉军旗,如此才会同意大明收敛战死在松山的大明将士的遗骸,并将邱民仰、曹变蛟,王廷臣等人的忠骨交还大明---松山之战后,邱民仰等人被建虏斩首,因为感其忠勇,又都是有名有姓的巡抚总兵,因此建虏将他们葬在了锦州附近,大明要想将他们迁回,非得建虏同意不可。
而对于后一个题目,建虏坚决反对,认为阿巴泰只是一个庶民,何德何能,竟然想要换取“我朝大臣”,岂不是痴人说梦?
洪承畴和祖大寿投降,都被建虏封了官职,已经是建虏朝的官员了。
“既然贵部不愿意谈,那这一项就揭过去,反正我大明也不介意养着阿巴泰,日后阿巴泰对我大明有功,就如洪承畴和祖大寿一样,被封为大明官员,也是很有可能的。”马绍瑜道。
建虏礼部脸上有尴尬之色---洪承畴和祖大寿名气再大,功绩再高,也不过是一个臣,但阿巴泰却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当今“皇上”的哥哥,如果他真成了大明的官,招摇过市,“大清”的脸面,可就是丢尽了。
双方唇枪舌剑的同时,在侧面的屏风后,一个留着山羊胡,目光狡黠的建虏官员正坐在凳子上,侧耳仔细静听。原来正是黄太吉的智囊,兼着礼部侍郎的范文程。
一边听,范文程一边皱着眉头,仔细思索明国使者所说的每一句话,马绍瑜是明国兵部职方司郎中,也是前任兵部尚书陈新甲的心腹,前年松锦之战时,就曾经往来于松山和京师,对这个人,“大清”的情搜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马绍瑜虽然一些干才,但并非是一个有胆气的人,且官职也不高,明国用这样的人做正使,明显有拉低层级,降低国内反对声音的意图。
但就明国想要谈判的事务来说,用阿巴泰换取洪承畴和祖大寿是何等重要的大事,马绍瑜以一个郎中的身份,怕是做不了主的,除非临行前,明国君臣有特别的叮嘱,而刚才那句话更是清楚的证明---阿巴泰有可能会被任命为明国的官吏。
虽然阿巴泰已经被贬为庶民,大清不想就这个问题和明国谈判,但范文程心里却清楚的很,阿巴泰才是此次谈判的重点,其他问题,收敛遗骸或者是换俘都是策略,阿巴泰的处置才是战略。
谈判继续进行。
围绕几个问题,明清双方唇枪舌剑,谁也不让,就像范文程判断的那样,马绍瑜虽然有一些干才,但胆气不足,在建虏礼部官员声色俱厉的围剿下,显得有点力不从心,而这时,副使袁枢接过了话语,不卑不亢,绵里带针的进行了反击,顽强的将局面扭转。
“袁枢……”
范文程轻声念,他心中想的并不是袁枢的口舌,而是袁枢的身份,袁枢是明国前登莱巡抚,兵部尚书袁可立之子,就几任登莱巡抚和兵部尚书来说,袁可立给“大清”制造的麻烦最多,而袁枢原本只是一个税官,被明国紧急调到京师,担任此次副使,显然是有用意的……
又听了一会,发现双方的谈判已经变成了口舌之争,彼此都有了火气,再谈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于是范文程冲旁边的小吏招招手,小吏轻步上前,躬身听令。
“告诉他们,今日就这样吧……”范文程道。
小吏听的明白,出了屏风,到了主持谈判的建虏礼部官员的身后,附耳小声说了一句。
于是今日谈判结束。
明国使臣被“护送”出礼部,返回城西的驿馆。
而范文程则是急匆匆的离开礼部,往“皇宫”而去。
……
崇政殿中。
一副巨大的明国地图悬挂在墙壁之上,山川河流,关口城隘,都标识的清楚,尤其是明国北方京畿地区,从一城一地,乃至一村一寺,都详细标注。
一个穿着黄色马褂,大腹便便,脸色发红的中年男人正负手站在地图之前,微微仰头,仔细观摩着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脑子里则是思索着如果再次帅兵入塞,大军要从何处突破,正师偏师要如何配合?而明国又会作出何等应对?明国那个年轻的小太子,又会有什么“诡计”?
一桩桩,一项项,从军政到军略,都从脑子里面迅捷而过……
因为想的太入神,不知不觉的,他脸色变的涨红,胸口一阵发闷,气息不畅,急忙捂住胸口,猛咳了两声,这才缓过劲来,旁边的太监大吃一惊,急忙上前:“皇上……”
黄太吉摆摆手,示意没有事。
原本,黄太吉也是一个身体灵活的矫健青年,但继承汗位之后,因为国事,每日都困在这崇政殿中,少有运动的机会,加上本人喜欢吃肥肉,一来二去,十年的时间,就渐渐变成了现在的大胖子。以前单人上马,张弓射箭,现在没有三到四个人搀扶,他根本上不了马,而且他的坐骑必须是经过挑选,能承受两百斤以上重量的健马,一般的马匹根本驼不了他。
虽然人胖了,身体差了,但黄太吉的脑子却一如既往的敏锐,自从多铎率兵入塞失败,毫无所得,但却损兵折将归来之后,黄太吉就开始预谋下一次的入塞了。
就像朱慈烺推测的那样,建虏的粮米棉帛都是有限的,虽然建虏在义州(锦州附近)、大凌河附近大规模的屯田,驱赶汉人包衣耕种,去年收获不错,建虏的粮米缺口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大了,但依然不能百分百,每年仍需要从晋商手中购买一些,但现在明太子抄了张家口,将晋商的罪行公之于天下,严控边关,再没有大明商人敢出关做生意了。从粮米棉帛到铁器药材,“大清”有很多的缺口,如果不能补上,迟早是会出乱子的。
更重要的是,年轻的明太子已经显现出了相当的能力,黄太吉决不能容忍他继续茁壮,因此今年年底再一次入塞,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容改变,过完年后,各旗就已经在秘密准备了。
而如果再次入塞,路线至关重要,因此黄太吉令人将明国地图悬挂在了崇政殿中,但有时间,他就会站在地图前沉思,想着入塞的大计……
止住咳嗽,黄太吉看向躬身站立在殿门口的一个臣子,微点头:“说说吧,谈的怎样了?”
来的正是范文程。
范文程进到殿中有一段时间了,见黄太吉正在沉思,他不敢打搅,一直躬身等待,直到黄太吉转过身,向他问话,他才急忙上前,擦擦袖口,下跪行礼,再站起来回道:“回皇上,明国使臣咬的很紧,对阿巴泰之事不松口……”
将谈判过程,简单但又不遗漏任何重点的向黄太吉禀明。
黄太吉听罢久久沉思,踱了几步,缓缓道:“阿巴泰还是要想办法争取回来,毕竟他是我爱新觉罗氏,但不能用洪承畴和祖大寿,也不能用战马,其他的,明国都可以要求,金银财宝,随他们开口。”
“臣明白。”范文程躬身。
“这次谈判的主动权在我方手中,你们礼部不用着急,慢慢谈就可以了,三个月不成,就谈半年,半年不成,就谈一年,总之,我们的底线要守住。”黄太吉又道。
“是。”范文程称是,然后小心翼翼的道:“但马绍瑜说,被俘的我大清勇士都将被投入明国的煤窑,为他们挖煤,生死不计,时间长了,怕是会有大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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