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和喊杀中,敌我双方不住的倒下。
很快,几十里长的河岸边,到处都是建虏汹涌的兵马,耳边听到的不是隆隆地炮声,就是震天的喊杀,眼中看到的不是冲天的火光,就是一张张惊慌所措、很快却又倒在血泊中的年轻脸庞……
李顺心中很慌张,但脸上表情却镇定,他大声嘶吼,一边为自己壮胆,同时也是鼓舞部下的士气,刚奔出去不到一里,就看见前面的一处胸墙被建虏突破,一大队披着重甲,举着圆盾和长刀的建虏士兵汹涌而入,而防守的明兵大部分都已经逃散,只有少部分的精武营仍在拼力抵抗。
“停下,瞄准,给我轰他娘的!”
一旦这股建虏涌入,立刻就会截断神机营前行的道路,除非是从营中绕行,否则就难以到达通州,李顺当机立断,立刻命令停下脚步,架起四门野战炮,对冲入缺口的建虏士兵进行猛轰。
“砰砰砰砰~~”
四门小炮连续发射,将缺口处的建虏砸的血肉横飞,建虏上冲的气势立刻就被压制住了。
神机营将士小小欢呼。
李顺却是满头大汗,眼有恐慌,为了撤退的顺利,大部分的铁弹和火药都被毁弃在了原先的阵地上,他们身边只携带了少量的火药和铁弹,打一发就少一发,也就是说,再遇上这种情况,神机营能使用的,就只有手里不多的鸟铳枪和用来清洗炮膛的拖把和装弹的长木条了。
继续向前,刚奔出小段路,果然,又有缺口被建虏突破,这一次,神机营刚要架炮轰击,正瞄准之时,就有几个披着重甲,挥舞圆盾和短斧的建虏士兵忽然冲到了他们面前,因为敌人冲的太快,神机营来不及后撤,只能拼命抵挡,火炮射击是他们的长处,但近身搏斗却非他们擅长,只几个眨眼,护卫在炮前的将士都被砍倒、冲散,面目狰狞的建虏重甲兵,挥刀冲了上来,直奔蹲在火炮后,正操作瞄准的李顺。
李顺心头发凉,这一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跑不了了,小青,我的妻,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砰砰砰砰~~~”
危急时刻,密集的铳声忽然爆响,冲上来的建虏重甲兵被打倒一片,剩余的见势不妙,立刻后撤,用盾牌组成盾阵,再不敢冒然上攻。
李顺死里逃生,大喜过望,转头一看,却见是一大队头顶圆盔,身披鳞甲的精武营将士正从后方急奔而来,暗夜火把光亮之中,看不到他们有多少人,只看到他们或者圆盾长刀,或者长枪鸟铳,每一个人都在拼力厮杀,虽然是边打边撤,但阵型却不散乱,依然是一个整体,这和正在溃散的保定兵和地方兵完全不同。
除了发射鸟铳,他们在撤退中还不住的向胸墙边投掷手雷,将试图翻墙的建虏炸死在胸墙下。
“徐守备~~”
李顺认出了这队精武营的军旗标志,几乎要哭出来。
鸟铳兵停下装弹,盾牌和长枪兵卫护,这中间,军阵向两边一份,圆盔鳞甲,提着一口长刀,刀口带血的徐文朴走了出来,虽然已经是预守备,从五品的武将,但徐文朴并没有乘马,而是和普通将士一样,挥刀步行,向前冲杀,见到李顺,他立刻举刀,嗓音沙哑的叫道:“李副协,随我一起杀啊!”
“好。杀!”
李顺咬牙答应,徐文朴的到来,激发了他极大的勇气,而这时,他也已经瞄准好了,于是一把抓过亲兵递上来的火把,点燃引线。
“砰~”
小炮震动,火光乍现,四磅重的铁弹从炮膛呼啸而出,准确砸在一处胸墙之上,几个建虏兵簇拥一杆军旗正在过墙,正好被炮弹砸中,惨叫声中倒地,军旗也折断……
总督大帐。
在阿济格暴怒、建虏铁骑的四面围冲之下,督标营虽然死命抵抗,但终究是抵挡不住,铁蹄冲撞,长刀挥砍,火光和惨叫之中,杨文岳身边的卫队,逐渐减少,擂鼓的鼓手,更早已经被建虏射死在鼓楼之上,战鼓停歇,军旗陨落,周边的喊杀声渐渐远去。
见支持不住,杨文岳下了台子,返回总督大帐。
总兵姜名武带着最后的十几个残兵,护卫在大帐之前,死战不降。
火把光亮之下,清楚看到,姜名武已经是身负重伤,摇摇欲坠,手指颤抖,手中的长马刀都已经快要握不住,只是靠着最后的一点毅力在支撑。头抬起处,他咬着牙,脸上满是血,自己的,敌人的……
而在他身后的大帐里,杨文岳正整理衣冠,向北连三拜。
阿济格骄傲的声音在建虏骑兵之后响起:“姜名武,降了吧?你是勇士,我大清必重用于你!”
见没有回应,阿济格再没有耐心,猛的一挥马鞭。
于是,建虏兵张弓搭箭,向姜名武射去。
嗖嗖嗖嗖,密集如雨、
帐前的姜名武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刀,试图格挡,但手中这把熟悉的长马刀,忽然变的沉重无比,他竟然是提不起来,面对直面射来的箭矢,他无法格挡,也无法闪躲,“噗”,一支羽箭射中他的面门,他大叫一声,左手捂面,右手长刀落地,砰的一声,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帐前。鲜血从脸上,胸口咕咕而出,浸红了他身下的泥土……
“总镇~~”
身边的残兵扑上去,试图卫护他,但随即便都被射成了刺猬。
大帐里,杨文岳的表情,疲惫而平静,他将长剑横在脖子间,说一声:“两位军门,我杨文岳见你们来了~~”
用力一拉,鲜血喷涌……
——————感谢“雪影布衣”的打赏,谢谢~·
等建虏兵冲进大帐,只看见杨文岳直挺挺的尸体。
杨文岳是明国二品的总督,身份不一般,建虏兵将他的尸体,抬到阿济格的马前。
阿济格脸色铁青,经过刚才的一番冲杀,他脑子已经是冷静了下来,他悔恨不该被杨文岳激怒,以至于在这里浪费了时间,那个明国小太子,说不定已经趁机逃走了,现在杨文岳又死,刚才的一番冲杀,姜名武等人的死战,还害死了不少的大清勇士,等于是一场空,他越想越怒,越想越气,于是说道:“来啊,将他们两人的尸体,给本王剁成肉泥!”
……
通州。
暗夜,火光,炮声,溃兵。
唐通的密云骑兵在前开路卫护,武襄左卫和一部分的精武营贴身保护,护卫着太子急急往通州。
忽然的,疾行中的太子殿下勒住了战马,扭头,向西南方向望去。
“怎么了殿下?”唐亮气喘吁吁的问。
“你听。”太子脸色凝重。
“什么?”唐亮只听到炮声和喊杀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有鼓声,是中军战鼓声。”太子侧耳倾听,脸色越发严肃。
“谁在敲鼓?”唐亮听不到鼓声,只顺着太子殿下的口气问。
“一定是杨斗望,”太子的眼眶忽然红了:“他正在聚拢保定兵,阻挡建虏,挽回战局,同时也是保护我,为我吸引火力。”
杨文岳,字斗望。
唐亮不说话,顺着太子殿下的目光,一起向西南看去。
太子忽然停了下来,前方的宗俊泰急忙返回,急道:“殿下何故停下?快走,快走啊~~”
朱慈烺再向西南望一眼,一瞬间,他仿佛是看到了杨文岳疲惫的身影,心中的悲伤再也忍不住,眼眶不知不觉的就湿润了,拨转马头,喝一声:“走!”策马扬鞭而去,踏起的滚滚黄尘之中,隐约有滴落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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