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随从紧紧跟随。
素袍中年人好像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依旧专心致志的在泡茶。
直到脚步声到了耳前,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晨光照着他的脸,他脸色苍白而平静。
---两人目光相对,一瞬间,似乎都想到了什么,从最开始的交手,一个东厂提刑,一个太子智囊,几番斗法,临清之乱,再到定王之乱,交手又合作,想不到今日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又见面了。
“萧照磨,别来无恙?”年轻书生面无表情。
“只有两个兵?”中年人不回答,只看向他身后,忽然笑了。
年轻书生点头。
“李公公不怕我跑了?”中年人笑。
“不怕,因为我知道,萧照磨本就没有打算跑,”被称为李公公的年轻人面无表情的回道。
“为何?”
“萧照磨煞费苦心,从南京到山东,一路隐藏,又一路留下线索,唯恐咱家找不到这里,不能将这副镣铐,加到照磨的身上,今日咱家既然到了,照磨你又怎会离开?”李晃道。
萧汉俊慢慢站起来:“并非是有意,只是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如果是别人,萧某自信可以隐藏,但面对公公,萧某却知道一定是瞒不住的。”
李晃望着他:“但咱家不明白的是,既然已经脱离京师,龙入大海,鱼入江湖,逍遥自在,照磨你为何却要自曝其短,引镣铐上身呢。”
“唉……”
萧汉俊叹息一声:“陛下神武,国泰民安,公公说,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李晃面无表情,缓缓说道:“照磨不说,但咱家却也能猜出一二……只不过照磨你怕是要失望了,陛下虽然仁慈,但你闻香教数次举事,扰乱山东,朝中百官都有共识,想要饶过,怕也是难。”
萧汉俊笑一笑,不反驳,在李晃这样的聪明人面前,很多话不必多说的,又或者,每多说一句话,就有可能会露出破绽,于是萧汉俊换一个话题:“公公,罪民已经无路可逃,看在罪民十分配合的情分上,可否令罪民喝了这杯茶再走呢。”
指指茶桌。
两个假装成随从的锦衣卫看向李晃。
李晃面无表情:“你们先退下吧。”
两个锦衣卫退后。
萧汉俊笑:“谢公公。”随即盘腿坐下,并向李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晃默默坐下。
“一别数载,萧某鬓角已见白发,但李公公却风采依旧,令萧某不禁叹服。”萧汉俊动作熟练的斟茶,表情亲昵如老友。
李晃紧紧盯着萧汉俊,对萧汉俊的每一个动作,连小手指的动颤都不放过,口中回答道:“萧照磨客气了,想我们分别之时,萧照磨指点江山,笔意纵横,京师一场大乱,死伤千人,但身在暴风圈立的萧照磨却是毫发无伤,全身而退,近日又在南京山东掀起风波,几无痕迹,论起来,才真是让咱家佩服。”
“当日欺瞒公公,迫不得己,还望公公恕罪。”
“照磨谋划之策,神出鬼没,咱家只有佩服,何敢有问罪?”李晃摇头。
“若说佩服,萧某真正佩服的其实是公公,萧某在南京苦心经营数年,想不到一个月不到,就被公公搬了一个空。”
李晃又摇头:“照磨客气。咱家所为,包括今日找到这里,不都在照磨的预料和准备之中吗?还有这山东官场的大风暴,都是照磨暗中所为的吧?”
萧汉俊笑而不答。
李晃目光忽然看向新茔,问:“那是令慈吗?”
“是。”
“令慈是闻香教前任教首,现在照磨草庐守灵,将她安息的所在,公之于众,就是要告诉朝廷,你闻香教不会再反?”李晃道。
萧汉俊肃然道:“我闻香教本就忠于朝廷,没有反叛之意,几次起事,不过是被官府所逼。”
李晃盯着他,追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除了你,闻香教大小头目一个也没有出现,全部都逃之夭夭,隐匿不见呢?如果他们都能和你一样,全部出来自首,岂不是更能取信于陛下和朝廷?”
萧汉俊叹道:“有些事,不是我想做就能做的。”
李晃默了一下,缓缓道:“看来萧教首还是没有能跳脱啊……”
说着举起茶杯。
萧汉俊知道话已尽,于是也举起。
两人一起饮了这杯。
……
济南。
城外的野山坡。
一桌,两人,数只茶盏。
李晃饮罢清茶,起身站起,公事公办的喝道:“奉旨缉拿闻香教教首萧汉俊!”
萧汉俊放下茶杯,面色严肃,撩袍跪在地上,向李晃拜首:“罪人萧汉俊见过李公公。”
“萧汉俊,你是自己走呢,还是让我提你?”李晃面无表情。
萧汉俊头也不抬:“任凭公公的处置。”
“锁了!”李晃道。
两个随从立刻上前,为萧汉俊加了镣铐。
萧汉俊毫不反抗,任由他们施为。
“押走,即刻解往京师!”
李晃最后看了一眼萧汉俊,然后挥手。
萧汉俊迈步而走,头也不回。
……
京师。
乾清宫。
看完朱聿键和方以智的联名奏疏,隆武帝朱慈烺心情沉重,没有想到,王永吉不但贪,而且是一个大贪,在济南兴福寺一共搜出了十几个大箱子,都是金银贵重器物,折合起来,将近五万两。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最近两年贪墨的,也就是说,正是整饬大小金矿,严禁盗采,将朝廷金矿实行“投标承包”,给了王永吉机会。
在之前,朱慈烺对王永吉还是有些期盼的,现在见过结果,他不禁失望,同时也警惕了起来。
王永吉如此,其他地方督抚呢?
看来,各地都察院的监察权力,还需要加强,不然事事都等中央朝廷查,中央人再多,也是查不过来的。
而王永吉在供词里所说的那些无奈和痛悔,也并非没有意义,朱慈烺意识到,从历史上看,大明官员们的俸禄,是有一些偏低的,很多两袖清风,不会捞外快的官员,致仕之后,生活都过的十分清贫,也因此,逼的很多人不得不贪,必经人是人,不是圣人,像海瑞那样的,几百年也不出一个。
今年是不行了,等到朝廷财政危机过去,是得考虑给官员们加薪了。
……
连续几日的朝堂。
除了黄河的灾情,河南山东的赈济,灾后的防疫,各种赈灾物资的筹集,辽南局势之外,山东总督的继任人选,也是谈论的重点。
内阁议了几个人,交到隆武帝的面前。
隆武帝勾了天津巡抚路振飞。
路振飞巡抚天津已经五年了,政绩卓越,天津民情稳定,原本今年年底是要调回京师使用的,现在山东空缺,正可以将他用上。
至于天津巡抚的继任人选,隆武帝没有令内阁议,而是直接钦定了一人,那就是吏部侍郎、兼任军机的堵胤锡。
---在朱慈烺心中,堵胤锡未来是宰相之才,而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堵胤锡要想得到大用,非去地方锻炼不可,也因此,虽然朱慈烺有点离不开堵胤锡,事事需要和堵胤锡商议,但为了长远,为了不耽误堵胤锡的大才,他还是决定忍痛割爱,放堵胤锡到地方。
所幸天津并不远,有事情也可以急书商议。
……
秋风起,黄叶落。
沈阳的秋天好像比关内来的更早一些。
崇政殿中,满殿黑压压,一片红顶花翎。
建虏王亲大臣正在议事,除了禁足得肃亲王豪格和身在复州的济尔哈朗之外,其他人,包括久不露面的礼亲王代善都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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