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济格知道,不能这么下去,时间长了,他终究是要被孙传庭拖垮。
更不用说,松山之危,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一直悬在他的头顶。
虽然他没有回兵救援,对松山和锦州的坚守,信心十足,但时间长了,谁又知道会不会出意外呢?
阿济格急切的想要和明军决战,但孙传庭缩头乌龟一般的就是不出。
怎么办?
阿济格的脑子快要想炸了,但却想不出一策。
只希望洪承畴的到来,能为他指点迷津。
……
洪承畴坐下,仆从上了茶。
阿济格也坐下,目光望向洪承畴,先问候了多尔衮的身体和盛京朝局之后,他立刻直入主题:“义州的形势,先生都看到了,本王和孙传庭在义州对峙,黎玉田那厮却胆大包天,带兵围了松山,虽然尚没有攻打,但却将松山围的像是铁桶一般,日夜劝降,嚣张至极,先生以为,当如何解?”
洪承畴正待回答,忽然脚步声急促,亲卫班泰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刚刚送到的一封军报,呈到阿济格面前,口中说道:“主子,刚刚送到的锦州急报。”
阿济格急忙接住,撕开了看。
只看了两眼,他脸色就大变。
----据谍报,明国隆武皇帝率领明国京营主力大军,连同京畿周边的六位总兵,一共十万大军,已经离开京师,往山海关而来,其目标正是松山和锦州。
隆武要收复锦州!
------现在松山被黎玉田包围,义州又被孙传庭大军威胁,如果明国隆武皇帝再御驾出征,十万兵马直扑松山和锦州,整个辽西松锦局势,立刻就会天翻地覆,阿济格就非是向盛京请求救兵不可,而就他知道的情况,现今情势下,盛京能派出的救兵,怕是极其有限。
“王爷,发生了何事?”
见阿济格脸色陡变,洪承畴小声问。
阿济格这才惊醒,将手中的急报交给身边的亲卫,亲卫接了,又送到洪承畴的面前。
洪承畴接过,仔细看了,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先生以为如何?”
阿济格迫不及待的问。
如果说,黎玉田带着马科和刘肇基围困松山,他还能保持镇定,但听闻隆武皇帝御驾亲征,十万大军,即将跨出山海关,直逼锦州之后,他却忍不住的有点慌了。
以松山的坚固,或可以挡住马科和刘肇基的围攻,但却绝挡不住隆武的十万大军,一旦松山失守,锦州就危险了……
……
建虏众军。
阿济格的大帐。
洪承畴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急报,抬目看向阿济格,捋了一下胡须,慢条斯理的说道:“王爷不必着急,以下官看,隆武亲征的消息,八成是假的。为的就是扰乱我军心,以便他们乱中取利。”
“哦,何以这么认为?”阿济格急问。
“孙白谷被隆武拜为兵部尚书,入内阁,为军机首辅,又兼了蓟辽总督,可以说,隆武能给的,都给了孙白谷,由此可知他对孙白谷的信任和器重。如今,孙白谷第一次领兵出长城,还未施展手脚,胜败还未可知,这个时候,隆武帝就急匆匆的御驾亲征出征,难道他已经不信任孙白谷,不相信孙白谷能打胜仗了吗?所以才要亲自顶上?”
“这岂非是打孙白谷的脸?寒孙白谷的心,又或者是打隆武自己的脸?”
“隆武虽然年轻,但极能沉住气,下官以为,这样的蠢事,隆武绝不会做。”
“非有必要,非进行到最后,他不会逾越孙白谷的权力,亲自上阵的。”
“再者,十万大军出征,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现在可不是洪武、永乐年间,府库充盈、兵马齐备,十天准备,二十天就可以出征了。虽然这几年来,南朝贼乱平息,形势渐好,但十万大军出征所需的粮草辎重,都需要通过运河,从南方源源不断的运到京师,各地官府也都要动员,没有一年的谋划和准备,是不可能完成的,这般大的动作,我大清不可能毫无所悉,因此,隆武帝亲率十万大军,近期出关,其可能性是很低的,王爷不必担心。”
“也就是说,即便真有南朝兵马从山海关而出,也不过一两万的偏师,最多不会超过三万人。”
作为前大明蓟辽总督,十三万大军的统帅,松锦之战的最高指挥者,洪承畴对人心有相当的揣摩,对大明府库和后勤的能力,更是十分了解,松锦之战时,为了筹备大军所需的粮草,崇祯帝督促户部,足足准备了两年,拖欠了全天下各处所有官员的俸禄和驻地官兵的军饷,方才筹集够了大军出关一年所需的粮草辎重。
现在隆武帝的处境虽然比崇祯帝时已经是好了很多,京营以及大明各处的精兵悍将,也都已经陆续调到了京畿周围,但洪承畴依然觉得,筹集十万大军所需的粮草,不是短时间就可以完成的。
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而辽东是敌境,明军很难在当地获取补给,运输又不便,因此就需要一次备齐一年以上所需,跟随大军一起前进,如此大军才能没有后顾之忧,也才能浩浩荡荡的出关,兵马齐进,不胜不休。
时势变幻,虽然现在和崇祯十三年的情况不同了,但洪承畴仍然坚定自己当初的判断,明军要出关,最少得携带一年的军粮,如此才有取胜的可能。
……
听完洪承畴的分析,阿济格微微点头,像是松口气,又像是有点失望,老实说,在他的内心里,他急切的想要和隆武碰撞一下,崇祯十六年的入塞失败,他一直铭记在心里呢。
“如果隆武不出,只是来一些虾兵蟹将,就算增兵三万,南军休想威胁到我锦州!”阿济格道。
洪承畴沉吟:“正是。这一次南军来势汹汹,义州和松山齐攻,不攻城,只是拼力破坏屯田,转移农户,由此可知,南军主要目的并非是攻城略地,而是要损耗我大清钱粮,消耗我大清国力,现在辽南复州,鸭绿江镇江堡也不太平,我大清不得不兵分四路,同时应对,兵力粮草都捉襟见肘,一个不慎,就可能全盘皆输啊。”
洪承畴所说,正是阿济格所担心的,不过洪承畴的话,却也让他的面子有点挂不住---听洪承畴的话,大清好像是快亡了一样,于是阿济格脸色一沉,撇嘴,冷笑的说道:“先生也太长南朝的志气,灭我大清的威风了吧?不要说四路,就是六路二十万大军,十几年的封锁又如何?我大清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最后不都挺过来了吗?”
洪承畴脸色一变,他知道自己千小心、万小心,但还是没有捉准英亲王的脾气,不小心就触了对方的霉头,于是急忙起身请罪----他心里清楚,知道阿济格所指乃是萨尔浒之战和万历、天启朝对辽东的全面封锁。
这两次的危机不可谓不大,但最后建虏都挺过来了。
如果是多尔衮,洪承畴会辩上两句,但阿济格是一个不讲理的人,洪承畴不能辩,也不想辩。
大约是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了,阿济格换了一个坐姿,和缓了一下语气,说道:“先生不必多礼,论政无罪。以后小心就是了。”
待洪承畴唯唯诺诺的坐下之后,他接着问道:“先生以为,接下来该如何战?”
洪承畴小心翼翼的回道,“我大军主力在外,松山那边,只有一个守字。松山城防坚固,绝不是南军能轻易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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