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他陡然一愣,扭头看着德妃,“阿姊,你莫不是在怀疑我,怀疑我故意诱导彘儿放弃皇位?”
德妃抬头看向他,哀婉的目光之中,情感千丝百结,似歉疚,似感怀,似挽留,又似那春风与浓情。
她缓缓点了点头。
夏景昀有些颓然地靠坐在椅背上,他为他们付出了全部,毫无保留,没想到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先帝朝中的一路排忧解难,帮着一路发展壮大;
东方明作乱之时的不顾危险赶回京城,冒着身死的风险帮扶,最后力挽狂澜;
此番变故,更是不顾一切,千里奔袭,只为了快上一步,挽救局面......
但没想到,一旦有了变故,便换来了这样的猜忌,这样的结局。
一种意兴阑珊的感觉在心头悄然升起,但旋即被他压了下去。
不对!
阿姊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要猜忌我,就不会放这么多的权力给我,那么相信我给她的一切建议;
如果真的要猜忌我,现在绝不是最好的时机;
更何况,他与她之间,还有着另一层深入的联系。
!!!
夏景昀的心头猛然一惊,想到了一个他曾经怀疑过,如今也在怀疑的可能!
只有那一个可能,能够解释这一切。
也只有那一个可能,能够让阿姊产生如此反常而荒诞的念头。
他收起了心头刚刚生出的那点愤怒,扭头看着德妃,轻声道:“是吗?”
端庄又哀婉,凄凉又美艳的太后娘娘在瞧见夏景昀表情变幻的时候,就彻底明白自己的怀疑纯属是多疑了,而此刻面对着夏景昀这声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她同样心知肚明,再度点了点头。
!!!
猜测证实,夏景昀心头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对阿姊的爱怜。
他缓缓起身,走到德妃身前,轻轻牵起她的手,温声道:“你不该疑我,若你都疑我,这世上,还有温情和美好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景昀温柔的嗓音让德妃瞬间破防,她哭着扑进了夏景昀的怀中,“彘儿曾经是我的一切,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他!”
她的螓首贴在夏景昀的胸口,大颗的泪珠随着崩溃的心防滚落,悄然打湿了夏景昀的衣襟,“我不在乎皇位,甚至可以不在乎他选择怎样的人生,但我害怕,害怕你也骗我。”
“我年少入宫,已经习惯了对所有人的防备,但唯有你,我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甚至毫无保留地给予,所以我害怕,我害怕深情错付,害怕连累彘儿,更害怕沦为了你情感的棋子......”
感受着怀中丽人的深情与惶恐,夏景昀的手温柔地抚过她的背,就如同曾经那样缓缓安抚着。
“但是,即使这样,你还是愿意开诚布公地跟我说,求一个答案,而不是暗中猜忌,暗中防备,对吗?”
德妃在他的安抚下,情绪渐渐平复,轻声道:“因为我依旧愿意去相信,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夏景昀温柔道:“就如同我方才,纵然愤怒,纵然觉得被背刺,纵然心灰意冷,但依旧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不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不会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你是值得我付诸一切去保护的人。”
夏景昀低头看着眼前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看着她脸上的梨花带雨,泪痕涟涟,“但凡我们有一个人对这份感情有所迟疑,都解不开这个心结。所以,你应该相信我,毫无保留地相信我,就如同我相信你一样。”
德妃仰着头,看着这个生命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正走入内心的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对不......呜~”
水润的唇瓣被含住,她的身子一僵,但旋即慢慢变得滚烫而柔软,靠进了夏景昀的怀中。
漫长而炙热的吻,将他们之间所有的不快与隔阂焚烧得一干二净。
夏景昀依依不舍地松开,轻抚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柔道:“再等等,等到朝局稳定,等到天下太平,到时候,我带你一起,离开这个如囚笼的皇宫,离开这个人心和权力的漩涡。这个天下的壮阔瑰丽,想必你也想看的。”
德妃的眼中亮起光彩,“真的吗?”
“真的,我向你保证。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巨鲸出水,海天一色;去看白鹿如林,空谷幽兰;带你去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带你去看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到时候的我们,不羡鸳鸯不羡仙。”
“咳咳咳!”
就在德妃的眼中异彩连连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云老太爷重重咳嗽声。
两人如触电般分开,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而后在四目相对之时,忍不住相视一笑。
“父亲,进来吧。”
云老太爷走入房间,看着夏景昀也有些无奈。
先前他在殿外,并没有偷听里面的情形,但作为一个过来人的直觉,自己这位宝贝女儿与宝贝徒儿,怕是有了点什么了。
感觉自己就像是那江湖门派的掌门人一样,大弟子最终往往挖走了自己心爱的白菜。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知道女儿这些年入宫之后的凄苦,如今的苦尽甘来都是夏景昀帮衬,到底谁占了谁的便宜也不好说。
罢了,罢了,一个太后,一个权臣,他们心里自然是有数的,自己一个小老头,能操什么心。
不聋不瞎,不配当家,就当不知道吧。
他朝着德妃行了一礼,然后伸手点了点夏景昀的胸口,转身朝外走去。
夏景昀起初还以为是什么暗号,低头一看,原来是被泪痕打湿的一片。
他看向德妃,德妃脸一红,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夏景昀向她拱了拱手,转身跟上了云老太爷。
德妃缓缓走到殿门口,倚着殿门,望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的离去,满是柔情的目光之下,是许久未见的轻松笑容。
夏天的风,暖暖吹过。
吹过头发,吹过耳朵。
吹过那些他曾经说过的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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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信鸽振翅,带着尉迟弘的信,越过草长莺飞的草原,落入了梁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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