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闻笙看清楚Jo的脸时,瞳孔一缩,紧张得差点把手中的接机牌打翻。
她万万没想到,长璟的神秘合伙人会是他,周聿怀。
闻笙异父异母的哥哥。
记忆瞬间翻涌成浪,将闻笙带回到两人初见的那一年夏天。
林绥芬第一次登门,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斯文安静的男孩。他穿着干净整齐的校服,背着黑色的双肩包。
皮肤白皙,留着平头,眼神温柔中带着坚定。
闻亭书拉着闻笙的手,笑着告诉她这个大哥哥叫周聿怀,是林绥芬的儿子,从今以后就是她的哥哥。
从那天以后,林绥芬母子正式搬进来,与闻亭书和闻笙成为重组家庭。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林绥芬对闻笙挺不错。会主动给她买牛奶水果、卫生用品,还会叮嘱她劳逸结合别光顾着学习。
周聿怀住进来以后,还会主动承担家里的重活。闻亭书腰不好,家里换煤气瓶、扛米和油这些活儿自然落在他的身上。
在闻笙的记忆里,周聿怀话不多,每天只会埋头刷习题,这一点倒是与她相似。
他很聪明,属于天赋型的选手,却是闻笙见过最刻苦的人。
哪怕头一天晚上学习到凌晨两三点,第二天依然准时六点起床晨读。
闻笙见过周聿怀的笔记本,厚厚十几本,密密麻麻都是笔记。偶尔她遇到不会做的数学题,也会壮着胆子问他。
周聿怀每次总会耐心给闻笙讲解,并教会她很多解题技巧。
不知道为什么,林绥芬的态度逐渐变了。后来只要看到两人待在一起就会生气,还私下警告闻笙不要耽误儿子做功课。
慢慢地闻笙也不敢再问周聿怀数学题。
之后闻笙决定住校,偶尔回家一次也不过夜,两人交流的次数越来越少。
周聿怀是林绥芬的骄傲,不负众望在高考的时候考了全市第一名,去了京城清大。
再后来闻亭书出事,闻笙和林绥芬的关系正式决裂,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Yvonne——Yvonne——”
沈观南的声音把闻笙拉回现实,意识到失态,她马上调整好心情主动向周聿怀招呼,“周总,您好!
她喊他一声“周总”,而不是聿怀哥哥。
有些事情,终究是回不去了吗?
周聿怀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失落,很快又恢复如常。
在投圈浮沉的这些年,他早已学会隐藏自己最真实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
沈观南看出两人之间的尴尬,跳出来圆场,“走吧,回头车上再说。”
回去的路上,闻笙本以为周聿怀会坐副驾驶座。结果他放好行李后,直接拉开后座的车门,挨着闻笙而坐。
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下来。
坦白说,闻笙还没完全消化好周聿怀就是Jo的这个事实。之前她明明加过Jo的微信,却一直没有深入聊天,难道他不知道Yvonne是她?
可是刚才在机场见面的时候,周聿怀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是闻笙来接机。还有他发的那条朋友圈动态,“好久不见”指的是她?
闻笙和周聿怀之间只隔了一个座位的距离,再见面,却像隔了山河。
车子飞驰在机场高速上,闻笙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偶尔低头看微信,也都是迅速回复然后把手机塞回包包里。
倒是沈观南,一边开车一边自顾自说起长璟最近的事。周聿怀偶尔搭话,语气轻松,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应该认识挺久。
回想起之前沈观南的种种反常表现,似乎都是有迹可循。
有好几次,他总是神秘兮兮问闻笙是否期待Jo的到来。
那时候闻笙疑惑沈观南在同一个问题上重复了好几遍,压根不像他的性格。
也许早在周聿怀决定回来的时候,沈观南已经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否则长璟那么多人,为何会他只安排闻笙接机?
不,也许在更早之前沈观南已经知道整件事,只有闻笙一直蒙在鼓里罢了。
假如推断没错,当初沈观南主动借钱给闻笙渡过难关,也许会有周聿怀的原因?
毕竟读大学的时候,闻笙和沈观南只是普通的师兄妹关系。三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当初说借给闻笙就借,甚至连欠条也没有让打。
“Yvonne,我中午还有事,麻烦你先带Jo去吃点东西。我记得你们都是嘉州人,公司楼下商场开了一家新的嘉州菜餐厅,你们可以去试试。对了Jo,你的行李我会帮忙送到酒店。”沈观南再次开口。
周聿怀扭头望向闻笙,主动说了两人见面后的第二句话,“阿笙,你方便吗?”
他称呼她阿笙,而不是Yvonne。
仿佛一别数年,他们之间并没有生分。
闻笙与林绥芬之间的恩恩怨怨,其实与周聿怀没有太大的关系。何况闻亭书出事的时候,他已经拿到藤校的offer去了美国。
她有些懊恼刚才在机场的态度那么冷漠,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在情在理都不该如此。
“方便,我们吃完午饭再回公司。”闻笙说。
“Jeff,我们没问题。”周聿怀似乎松了一口气。
沈观南看了眼后视镜,唇角微微上扬。
他认识周聿怀这么多年,在美国投圈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他还是第一次见周聿怀这般拘谨。
有点意思。
餐厅。
闻笙特意选了包间,落座后让服务生把菜单送上来,“周总,你有什么想吃的嘉州菜吗?”
周聿怀握住杯子的手一紧,抬眸望向闻笙。
无论岁月在他的身上刻画过什么痕迹,身份有了何种变化,那双眼睛也一如从前的坚定而温柔。
“阿笙——”
周聿怀开口,“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这些年闻笙过得好吗?
好像刚毕业的那几年,确实过得不太好。
背负上巨额债务,独自一人在大城市里没日没夜地加班还债。
出差的时候在酒店里半夜发高烧,吃了药,第二天也得打起精神继续干活。
进长璟的头两年,闻笙全年无休,用最短的时间把沈观南的钱还清。
如今回望过去,闻笙有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再苦再累,她独自一人撑过来了。
再后来重遇傅砚临,给了闻笙一个家,便不再孤苦无依。
“我很好,以后会越来越好。”闻笙笑说。
周聿怀看着闻笙,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咙里。他好像没资格问她过得好不好,因为有些苦难,是林绥芬带给她的。
“周总,其实我也挺意外你就是Jo。无论如何,日后请你多多指教。”闻笙大大方方伸出右手。
周聿怀笑了笑,伸手回握了一下。微凉的掌心,又柔又软,一如从前。
“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像从前一样喊我聿怀哥哥。”周聿怀柔声说。
十五岁的闻笙,扎着长马尾。素面朝天、清纯可人。
遇到不会做的数学题,她会怯生生地喊一声“聿怀哥哥,你可不可以教我?”
放学用零花钱买了好吃的,也会给周聿怀留一份。
少年时期的周聿怀只有读书,想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往上爬、出人头地。闻笙的出现,让他枯燥的生活多了一丝温暖。
“我还是喊你Jo吧。”闻笙莞尔。
以前她还小,总是“聿怀哥哥”“聿怀哥哥”地追在周聿怀身后问作业。
如今两人都长大了,这么喊恐怕不再适合。
“也行。”周聿怀扬眉浅笑,主动帮闻笙斟茶。
气氛仿佛从这一瞬间开始,解除了所有的尴尬。
闻笙在职场闯荡的这么些年,心理素质锻炼得很好。公私分得很清楚,即使顶头上司是熟人,也不影响她日后在长璟的工作。
“还是我来点菜吧。”闻笙主动把菜单要了回来。
恰好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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