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同是天涯沦落人，也可能是臭味相投，两人心照不宣，不约而同出了城，在郊外悠哉逛起了官道。
突然，燕拂罗停下脚步，提了一个无理要求：“莲华，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莲华：“……”
她是真的在纠结，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人都消瘦了一大圈，脸上无神采，目光呆滞，燕拂罗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可见她有多没心没肺。
莲华苦笑不得，寻了一个块石头坐下。
这是要娓娓道来的意思了。
燕拂罗不敢懈怠，连忙坐到她身边，洗耳恭听。
“燕小姐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身体状况。”
“嗯。”她也不敢遮掩，一般这种身体有缺陷的人心理都很敏感脆弱，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伤害到他们。
“自小我便因为这副怪异的躯体遭受诸多磨难，现下有一个机会可以将我变成正常人，可是这个正常人不是我想要的……”
“哦，你是只能做女人了吗？”燕拂罗一语道破，莲华脸一白，缓缓点了点头：
“不是只能做女人，而是做不了真正的男人。”
这个意思和那个意思不是一个意思吗？燕拂罗思索片刻，又问：“那你为什么就是不想做女人？”
“女人太没用了。”
女（燕）人（拂罗）：……
谁？谁没用？
“我不是说你没用，我是说女人力量不如男人，若是遭受不公也无力反抗，就……就大概是这么一个意思……”莲华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突然想起来，每次只要有燕拂罗的地方，哪怕她孤身一人孤立无援，也从没吃过亏。
她能言善辩，打得了武将，斗得过文人，活得洒脱，乐观向上……总之只要莲华能想到的好话，套在她的身上都符合。
想到这些，莲华越发惭愧，脑袋耷拉下来，恹恹道：“不，是我错了，我连女人都做不好，还妄想成为男人……”
“你当然没错！”
燕拂罗看不惯她妄自菲薄，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给她打气：“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遭遇了什么，但我知道，错的是世道，与你是男是女无关。”
“可是男人，就不会被人占便宜……”莲华说到这，蓦然想起在风月楼时的日子，自己都愣住了。
燕拂罗看着心疼，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发，“傻莲华，如果男人不会被侵扰，那小倌又是怎么来的？人的欲望总是难满足，有了欲望就会滋生腌臜事，你只不过是万千浮尘中的一粒，怎么能将腌臜的源头怪在自己身上？”
莲华如醍醐灌顶，这些日子以来昏昏沉沉的理智终于拨开云雾见天明，瞬间想通了自己应该走怎样的一条路！
她猛地抬头，抓紧了燕拂罗的手：“燕小姐……”
“叫小姐就见外了，喊我拂罗吧。”她做事向来大胆，交友也不喜欢束手束脚，所以，莲华再喊她“小姐”就是见外了。
莲华也想到了这个，立马改口：“拂罗，你愿意陪着我吗？”
她深情款款，燕拂罗还以为故乡的百合要开花了，正准备酝酿一下该怎么拒绝才不伤害人的时候，又听她道：“我打算现在就去找神医，可是我一个人害怕。”
她会害怕，很久很久以前就会害怕，可是从无人可以依靠，所以才一直死撑着。
现在问燕拂罗也不求她能答应，她若是不答应……
“好啊，我正好想见见传说中的神医。”
燕拂罗来自现代，自然知道一个人做手术的风险有多大，更何况是这种改变身体结构的手术，今天就是圣旨来了也不好使，她必须去。
“其实也不是真正的神医，莲绛只抓到了神医的大弟子，好像是叫巫灵的……”
两人在城外，距离关巫灵的地方不远，没一会就到了。
莲绛手段不消说，巫灵虽然医毒双绝，却也逃不出重重包围，见莲华出现，她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我早知道你会回来，怎么，想好做什么人了吗？”
莲华面无表情，袖子下的手却冒了汗，燕拂罗感觉到了，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无声打气。
她鼓了一口气，终于说出那句话：“我要做女人。”
“哟，想通了？是不是因为那个什么莲绛，为爱做女人？”
“你只管做来，哪那么多废话？”莲华从未被开过这种玩笑，顿时又羞又恼。
巫灵却也有自己的高傲，当即冷了脸：“呵，小东西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大夫，小心我怎么让你死的都不知道。”
“你不敢，除非你想一命换一命。”病人要躺病床上了，大夫还出言恐吓，燕拂罗着实看不过去，帮嘴了一句。
巫灵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向她看来。
“你是谁？年岁几何？可有婚配？”
燕拂罗：……
故乡的百合又又又开了？！
“你别误会，我就是看你顺眼，想结交一下。”
“喔，可是我瞧着你不太顺眼。”燕拂罗丝毫不留情面，却逗得巫灵一乐。
“哈哈，我更喜欢你了怎么办？”
……唔，怎么办？她没有被女人喜欢过，哪里知道要怎么办？
“天色不早了，先做了手术再说吧。”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现在又有求于人，燕拂罗嚅嚅嘴，避开她直勾勾的目光，转移了话题。
“行，就听你的。”
莲华从没想过事情会这么顺利，她跟在巫灵身后进了屋，房门被锁上，里面情景如何，燕拂罗并不知道。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她百无聊赖抬头望天，望着日头慢慢偏西，天色一点一点变晚，小屋外的树林中开始传出猫头鹰觅食的动静，身后房门才打开了。
巫灵已经净了手，正单手端着一只破碗大口大口喝水。
“不是说京城中的贵女规矩繁多，在外留宿就会嫁不出去吗？你怎么还在这？”
燕拂罗头也不回：“这叫为朋友两肋插刀，舍身取义。”
“噗。”巫灵将口中水吐了出来，眼睛在月色下布灵布灵的闪着兴奋的光。
“燕拂罗，你真是太合我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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