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让他走后,这小子不乐意,就对他充满了怨念,如今站自己门口久久不露面,指不定是又在矛盾什么。
谢敬丰不是在他手里长大,如今也不似幼时那般乖巧,他还真没法如谢敬捷那般以兄长的身份对他说教,毕竟这些年来未曾接触过,他们的感情怕是也不见得有多深,谢敬丰要是不爱听他的,气一气也就罢了,如果自己太过坚持而他又十分倔强,怕是往后还得记恨他。
对于谢敬丰,他还真有些束手无策,幸亏谢敬丰并非是个刺头儿,虽不说对他言听计从的可也愿意向着他,自己说些什么,好歹也能听一听。
谢敬丰踌躇不决的走进去,却也离的他好远就站住,一副我不想靠近你的傲娇样。
此刻的谢敬丰心底万分复杂,可谢文文看着却好似什么都不知晓、什么都不在乎的云淡风轻的模样,宛如和风细雨,叫谢敬丰原本硬着的心肠软了下去。
他原想着,自己死皮赖脸的也要扒着谢文文,能扒多久就扒多久,可此时他恬静淡然的面容映在瞳孔中,叫他再也无法去刺伤他的心。
他已经够难过了,自己还要继续伤他的心吗?
他憋了许久,才支支吾吾的问了句话出来。
“你想我走吗?”
谢文文捧着书一愣,自从谢敬丰出现之后他一页都没有翻过,视线虽然留在了字里行间,却再也没有看进去上面的一字一句。
他盯着书上的那个‘舍’字,分明与其它字迹一般大小,可他却还是一眼从中看到了它。
“你也该回去了,跟着我做什么。”
谢敬丰不想走,他是知道的,可纵然他不想,自己又不能带着他,更不会还留在这里。他们各有归处,本该不会相见的,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来到宁州,掺和了官场上的事,又哪里会在这里见到谢敬丰,叫他认出自己,如今倒万般不舍起来。
至于他问的,自己想他走吗?这哪里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没有两全法。谢敬丰的人生还很长,锦绣前程,一生顺遂,这都是他留在谢氏才会有的,跟着他有什么好处呢,颠沛流离不说,自己又能照顾他多久,他自己许是这个冬日都过不去了,与其叫他亲眼见着,长痛倒不如短痛。
谢敬丰是个好孩子,虽然行事荒唐了些,可今后严加管教也扳的回来,再说,有谢敬捷在他身边给他撑腰,他就是行事荒唐也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
他倒是十分羡慕谢敬丰,活成了他曾经以为能活成的模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谢敬丰听着谢文文那冷淡的话,没来由的觉得委屈。他觉得谢文文不爱他,不疼他,肯定是连带着也恨上了他,如若不然,岂会对他如此冷淡。
他死皮赖脸的缠上来,无非就是把他当他的至亲,可他觉得,谢文文已经不拿他当至亲了。他都没有对小茶那般对自己好,就是其他人,他温柔又耐心,可对自己他总是想把自己赶走。
谢敬丰塌了肩膀,茫然又无措。
“次兄,你疼我吗?”
谢文文抿着嘴角,下颌线绷着,有些摸不准谢敬丰是要干什么,但他知晓这孩子钻死胡同了,难不成自己对他的态度决心叫他来跟自己当面对质了?
他道:“疼啊。”
这倒不是口是心非的话,对于谢敬丰他的确是心疼着的,只是更多的心疼都止步于无可奈何。
谢敬丰见着谢文文就委屈,一委屈就又开始眼泪汪汪的,这会儿听他说疼自己,又高兴又担心他是在忽悠自己。毕竟,他在谢文文这儿受过的忽悠不是一两次了,之前他分明都认出他来了,硬是被他忽悠得怀疑自己的感知,结果就错过了那么久。
如今想想,他一开始就本不打算跟他们相认的,若不是自己死缠烂打,若不是发生挟持的事,怕是谢文文早就跑远了,有生之年他都不会知道他早已经见过了他的次兄。
他还是恨他们啊。
都不愿意跟他相认。
谢敬丰自觉无法面对谢文文,又深知见一次少一次,他如今,饶是无颜却也还是不甘的追问:“那你恨我吗?”
谢文文被他这话问的摸不着头脑,“我为什么要恨你?”
他对上了谢敬丰被眼泪打湿的眼眶,少年不知是哭了多久,眼眶红肿,鼻子也是红的,看着就叫人好不忍心。
“那你恨父王王妃和长兄吗?”十指缠在一起,一如他此刻的心情,几乎被拧成了麻花。原本不该问的,可还是没有忍住不问。他知道,要是谢文文走了他们就再也找不到他了,自己是唯一跟他说过话见过面的人,他得替自己,替他的父兄问问,虽然他清楚,答案一定是,可他还是想亲耳听到他说。如果,他说了,自己或许也会彻底的死心,而不是记上一辈子。
谢文文捏皱了纸页,脸色再难呈现一开始的云淡风轻。谢敬丰能问无非就是从小茶那里听了消息,他倒不会怪小茶多嘴,只是有些苦恼,他要怎么说才能叫谢敬丰安心呢。
他知道了自己的经历,自己说不恨他就会信吗?如果自己说不恨那他的一别两宽又算什么?
本不关谢敬丰的事儿,可却要自己从他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难怪他会先问自己恨他吗,合着就是冲着后面这句话来的。
“为什么要这么说?”
谢敬丰虽然比他年幼,可到底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年了,处于谢氏那样的环境,也并非就是一个天真无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他心里清楚,也彷徨过,却还是心怀一种不可能的希冀,但他不知,于谢文文来说,早已经没有了转机,他的回答,都仅仅只能是回答。
谢敬丰眼巴巴的看着他,突然就咧嘴笑了下,但却没有回答,只是模棱两可的说了句:
“我那时候为什么那么小呢,我如果跟你一个年纪就好了。”
谢文文握着书卷的手一紧,心中像是被滚烫的开水淋过,不是滋味。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如果他前一刻还能逞强装作若无其事的面对坦诚的谢敬丰,可直到此时,听懂他的含义后直叫他胸腔里像是灌了一口沙子,沉甸甸的如鲠在喉。
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这世间也没有如果。
谢文文脸色难看的直视他,谢敬丰在他锋利的目光中却先做了那个低下头的人,他不是心虚,而是不想叫他看见自己掉在鞋子上的眼泪。他说那样一句话不是在膈应谢文文,也不是在向他表达什么,他只是突然间就那么想了,要是自己跟他一样大,那么,背井离乡的人一定不会是他,如果变成了自己,是不是次兄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是不是,他跟父兄之间就不会有这些化不开的仇怨了。那样,一定才是皆大欢喜。
可,可时光不会重来,他也不会跟谢文文一般年纪,更重要的是,现在发生的一切谁也不能改变。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阻止了藏在喉头的哽咽,其实,他已经不需要谢文文给他答案了,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只是心里的不安作祟罢了,冲动又在较劲。原本以为,自己还能更固执些,可到了此刻,他却倏然豁然开朗。
他不想再成为谢文文的困扰了,他要自己走,他就听他的话走的远远地,不再成为他的牵绊。
“我要走了,如你所愿,你能开心吗?”
分明是为他着想,可在谢敬丰的口里说出来,却是他为了图自己的快意逼他走似的,肚子里窜起火的谢文文说:“我要你走,是为了我自己吗?你脑子怎么想的?你难不成要跟着我四海为家?”
谢敬丰不答却是反问:“我现在走了,以后还能再见吗?”
“再说吧,谁知道以后我去哪里,如果太远了我就不过来了。”
他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落入谢敬丰的眼中,是在不耐烦。他抓着衣角,心沉的更厉害。
“我也不能去找你吗?”
“别找我,找到了我也不会见你,更不会跟你走,所以,别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谢敬丰愣愣的看着他,谢文文就像是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动容,逼得谢敬丰彻底的绝望。
他看了谢文文很久,好似要把他里里外外的都看个明白,把他从头到脚的模样刻在脑子里,也像是在做无声的告别。谢文文不再看他,只给他留了一个冷淡的半张脸,这几日在精心静养下,脸颊上也长了点肉,不似之前那般形销骨立,可看着还是单薄。谢敬丰默默的注视了良久,汹涌澎湃的不舍具都压在了心底,千言万语也终究化为了临别时充满羁绊的一眼,最终无声的退了出去。直到脚步声从耳边彻底消失,自持冷静的谢文文才从一直未曾翻过页的书上抬起头来,他怔怔地看着已经没有了谢敬丰的地方,直到书页被滴落的水迹打湿。
白行云追上去的时候,谢敬丰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踩着水坑下山,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落叶,底下藏着蓄满了的雨水,一踩就能淹过脚背。
他心底难过,走的失魂落魄的哪里还顾得上脚底下。
谢文文最后留给他的态度叫他太失望,他原本以为自己也能好好的跟他告个别,听他说几句宽慰的话,可等了好久,谢文文都没有搭理他,他才彻底的失望。
他突然就怀念之前还没有相认的时候,至少,谢文文对他的态度还不似今日这般冷淡,分明都相认了,却变得要疏离的多,他知道,是因为家里的关系让谢文文对他也没有几分好脸色,但他还是委屈,他总是觉得,次兄还能跟小时候的一样,可如今什么都变了。
他变得不关心自己了,不心疼自己了,如今还赶自己走,自己都走了,却还得不来他的关心,连句好话都没有。
他赌气似的往外走,本该留到天气好转,路也不滑的时候,可他觉得谢文文都不想自己跟着了,他还留着干什么,倒不如如了他的愿走的尽早。
林子里雾气重,约莫还会下雨,脚下一滑就不得不抓住身旁的竹子稳住身形,却被淋满一身的水,淋的他狼狈又可怜。
谢敬丰越走越委屈,在被看不见的竹桩绊倒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的埋下头去嚎啕大哭。
他不想跟谢文文就这么分开,他想回去留在他身边,他想跟他说自己这些年是最想他的人,他想说自己也心疼他,可是谢文文不听,他赶自己走,明明都下雨了还逼着自己走,他一个人下山他也不怕自己出事,他已经不关心自己了。
谢敬丰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就哭的越厉害,寂静无声的林子里响着他压抑的哭声,被追来的白行云听到。
谢敬丰的性子在白行云看来,其实跟谢文文有几分想像,都倔的厉害。
约莫也是在谢文文那没天讨到好这会儿自己一声不吭的跑了,却在林子里委屈的大哭,原本还因为谢文文不待见他,可如今见着白行云却有些于心不忍,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少年,当年的事情他又能知道多少,就算是知道他又能如何,已成定局的事情,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而谢文文对他冷淡并非就是不爱他,谢文文那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关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真的把怨气撒在无辜的他身上,他只是无法面对自己,他选择了逃避,从而也无法让谢敬丰触碰他的内心。
他画地为牢,关住的人仅仅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他不难猜,大抵在无人的时候他哭的比谢敬丰还难过,只是他那人又死要面子活受罪,饶是哭过都不会承认,而是找无数个借口掩饰他心底的悲楚。
白行云看着那蜷缩着哭的不能自已的身影,叹了口气走近。
“起来,别坐地上,都是水。”
听到白行云的声音,谢敬丰也没能及时的收住情绪,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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