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李达康脾气不好，县纪委联合审计局对乡企局开展调查的进度很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乡企局查了个底朝天。
李达康在县委小会议室，和县委书记易学习、县纪委书记田龙一起，听取了联合调查组的汇报。
组长是县纪委副书记杨英，副组长是审计局一位副局长，汇报工作以杨英为主。
“学习书记、达康县长、田书记，调查组经过22天的调查，调查组已经把乡企局的问题查清楚。乡企局存在如下问题：
一是账务混乱，报账程序极其不规范，有时候甚至只有局长的签字，没有经手人和证明人；二是违规报账多达.65元，这还只是陈功任局长期间的数据。”
陈功虽然失踪了，但县委还没有开会免去他的职务，只是明确一名副局长主持工作。
“三是单位私设小金库的问题。”
这个时代，只要报账手续完善，报账理由合理，能自圆其说，也能糊弄过去。但如果私设并且私分小金库里的钱，或者虚报资金，那就违反财经纪律了。
“我们查实，陈功在任期间，有过三次私分小金库的行为，涉及多达20多万元。这20多万元，大多来源于企业的返还资金。”
现在的20多万，相当于后世的200多万元，甚至更多。
其实，所谓企业返还，也是违规的，因为政府的补贴或者项目资金必须全额用于企业。但陈功在任期间，把项目卡得很死，如果要用到这些钱，那就必须要“表示”。
“我们不排除陈功还有私底下收受企业贿赂的可能，这一点还需要县委指示，是否深挖。”
调查组长杨英作了主汇报，副组长又补充了一些内容。
三位领导分别问了一些问题。
易学习问：“达康县长、田龙书记，你们还有什么需要了解没？”
李达康和田龙都摇头说没有。
易学习指示：“这样，达康县长和田龙书记都在。我想，乡企局的事情还是要继续跟进下去，特别是要查实每一笔企业的返还款。企业当时怎么做的决策，不管查到谁，绝不姑息。陈功私底下有没有收受贿赂，收了多少，数字要精确，证据要确定。不能大概，大约。刚才你们汇报得就很好，精确到了小数点。”
“达康县长、田龙书记，你们还有什要补充的没有？”最后，易学习问。
田龙说：“我觉得现在可以司法介入了。”
易学习说：“可以。你们及时与法院、检察院对接，该怎么办按程序办理。达康县长呢？”
李达康接过话：“我说几句，同志们。陈功案，简直是触目惊心，私分小金库20多万，违规报账5万多。陈功在乡企局期间就涉案这么多，在其他单位呢？有无类似的情况？我记得他呆过的单位挺多，还都是大局。还有，乡企局在他任局长期间就是这么多钱，在他之前呢，乡企局有没有类似的情况？要不要查一查？”
易学习问调查组：“乡企局其他班子有没有涉案的？”
杨英回答：“乡企局领导班子，除失踪的陈功外，还有三个副局长，其中一个非正常死亡，剩下两个，一个也参与私分小金库，另一个在乡企局工作时间不足一年，暂未发现。”
易学习心里有了主意，道：“达康县长，我看这样，为了稳定大局，现在只查陈功，对他之前工作过的单位，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自查自纠，如果有私设私分小金库和报账方面的违规违纪行为，一定要整改。自查不彻底的，整改不到位的，再严肃处理。你觉得如何？”
李达康叹了一口气，说：“学习书记，就按你说的吧。我没有意见。”
如果是在私底下，他可能还要和易学习争辩一下，但当着其他同志的面，且易学习已经把态度放得低了，主动征求他的意见，他还能说“不”吗？这个面子，还是要给易学习的。
调查组接到指令，告辞走了。田龙书记也回他自己的办公室，县纪委和县委在一个院子。
“达康县长，到办公室坐一下。”易学习说。
在办公室坐下，两人促膝交谈。
“达康县长，你嫉恶如仇的心情，我能够理解。陈功这个案子，性质的确恶劣。但目前情况特殊，省委赵书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篓子捅大了，往上不好交差。你说是不是？”易学习说。
“学习书记，你说得对。我们可以给有关单位一个机会，虽然法不责众不对，但如果牵涉的人员太多，确实影响大。只要整改到位，积极退赃退款，机会还是要给的，惩前毖后嘛。”李达康回答。
“乡企局的班子，有大问题，要做大手术。达康县长怎么看？对了，省委赵书记来，政府这边选好观摩点没有？”易学习问了两个问题。
“有三个备选，一是竹藤制品厂；二是神仙酒厂，目前只有这两个企业稍微拿得出手点。三就是北部片区的乡镇，目前还有烤烟能看一下。不能指望乡企局，我已经让大路县长一竿子插到底，直接对接企业。”李达康回答。
“嗯，政府选取的点，加上其他副书记的点，到时候我们作一个汇总，把副书记、常委和人大政协两位主要领导再请来商议一下。”易学习说，“另外，对乡企局班子，有什么看法或者想法？毕竟，乡企局是政府部门。”
“书记，乡企局班子肯定是要调整的，不但要调整班子，可能对中层干部也要作一个调整。要看调查组的结论。”李达康说。
“班子调整上，你有什么意见？”易学习问。
“肯定要配备熟悉企业运作的干部，看是不是把下面哪个经营状况好的企业负责人调上来。”李达康叹了一口气，“老火，没有哪个企业不亏损的。就是神仙酒厂，曾经出口国外的，经营业绩现在都一直在下滑。”
“涉案的副局长肯定要撤职的，最后一个副局长可能也撑不起来。我的想法是这样，就看达康县长舍得不，我觉得可以把祁同伟同志放到乡企局去。你看如何？”易学习建议。
听易学习提到祁同伟，李达康有些惊讶，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祁同伟？他工作是有思路的，不过他工作经验可能缺乏了点，任副科级干部时间短，还需要历练。”
李达康内心对祁同伟是非常认可的，不过他到政府办的时间比自己都短，而且都还不是政府办的副主任，只是人防办的副主任，把他放到乡企局长的岗位上，可能不能服众。
“就是经验缺乏，才给他增加经验嘛。或者，可以搞副局长，主持工作，看他能不能搞出成绩来。”易学习还是想争取李达康放手祁同伟。
李达康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祁同伟还是需要再沉淀一下。”
在外人看来，陈功下台、失踪，都是李达康一手造成的，如果这么着急把祁同伟放上去，可能又会引起不小的风言风语。
你李达康为了自己人上位，就这样“整”人？尽管这并不能称为“整”，主要是陈功自己作，但架不住人们私底下传呀。
李达康同志还是爱惜羽毛的。
“那好吧，既然达康县长坚持，我就收回我的提议。”易学习给他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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