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玉睡得比谁都踏实,吃过早饭,跟在谢让尘身边,帮忙打理国师府。
国师初回京,府内萧瑟,还未收拾妥当。
因此,赫连玉这个小孩子,也被拉过来干活。
“师尊,我们府上有一百六十七处钱庄,六百三十五家布行,三百九十一家粮行……”
赫连玉翻找梳理,谢让尘执笔记录,长左蹲在房梁上擦剑。
念到口舌干燥时,赫连玉正要借口下次继续时,谢让尘递来一杯茶水。
“慢慢来,不急。”
赫连玉顷刻斗志满满,咕嘟咕嘟灌了一杯温茶水,又继续念起来。
又念了一会儿,赫连玉枯燥乏味,凑到谢让尘跟前,“师尊,您什么时候出去转转?没准儿能再遇到几个不错的好苗子!”
赫连玉狗腿地给他倒茶,想忽悠谢让尘出门,多带回来几个小徒弟,这样就有人帮她分担干活了。
“凡事讲求缘分二字,时机未到。”谢让尘将书册合上,“你若是无聊,便去读——”
“不无聊!”
谢让尘咽下未说完的话,起身去净手,赫连玉跟在他身边,殷勤地给他递帕子。
“师尊,国师府虽大,但毕竟冷清,不如我们出去逛逛?师尊你不能整天闷在府里呀,会憋坏憋傻的!”
谢让尘擦手动作微顿,清眸扫到赫连玉圆润的杏眼,盛满了期待与喜悦,“嗯。”
长左差点从房梁上摔下来。
他稳住身体,错愕地惊叹,公子不喜出门,大多数时候独自抚琴饮茶,品酒赏花。
自从回京后,各府递来邀请帖子,他看都不看,直接拒了。
没想到,今个儿倒是肯出门了。
既然出门,就得准备马车,长左熟练备好车。
到了最繁华的西大街,赫连玉拽着谢让尘下了马车,长左找了家大的酒楼,暂时寄存马车。
闹市繁华,街边食肆吆喝声连连,香气热气如仙宫云雾
金乌光辉下,整条长街,恍如天宫开宴。
“过了十五,倒是热闹了。”谢让尘感慨。
赫连玉毫不客气戳穿,“师尊,你平常又不出门,对比啥呢?”
谢让尘噎了一下,右手贴在赫连玉后脖颈,将她往糖葫芦摊子带,“少言养气血,吃糖葫芦吗?”
赫连玉双手合十,冲他点点头。
谢让尘沉默,似是叹了口气,“少言并非不说话,而是…算了,你多喝些药膳甘汤,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罢。”
她在冷宫受亏待,身子亏损,气血不足,本该内敛静心补气血,但她本就是活泼性子,怕是不会安安分分静下心,只能在食补上下功夫。
至于强身,长期下来有好处,但依她如今的状况,只得慢慢来。
谢让尘思忖着,视线落及糖葫芦上,“老板,几文钱一支?”
“公子长得真俊!公子的妹妹也是个俏丫头!一瞧就福气满满!买我们家这糖葫芦,您二位绝对有眼光!整条西街,谁不说我们家糖葫芦好吃!”
谢让尘不善交际,施施然应了一声,“嗯,几文钱?”
“公子来几支?不如给家里爹娘姊妹或者舒心丫鬟也带几支回去?我们这糖葫芦乃京城一绝!”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短小精悍,瞧着和善,没想到如此健谈。
谢让尘将手拢到玄袍袖内,悄悄拍了拍赫连玉的后脖颈,希望她能说两句。
赫连玉眨眨眼,果断移开了目光,偷偷翘唇,她什么都没有看见呢。
谢让尘硬着头皮,“就要一支。”
满脸和善又热情的老板,眨眼间换了一副嘴脸,冷淡又嘲讽,“没想到公子穿着如此阔气,竟又十分小气。”
说着,他拿下一支品相不算好的糖葫芦,递给谢让尘,“十文钱。”
谢让尘去探荷包,在老板不耐烦注视下,他拿出一锭银子。
老板手疾眼快,抢了过去,“公子,我找不开啊,您大人有大量,就当买了个玉簪子!”
赫连玉气得小脑瓜嗡嗡,她师尊只是不擅长与人交际,又不是好欺负!
“你——”
谢让尘拉住赫连玉,顺道点了她的哑穴,没让她出声。
他眸光稍冷,“正常糖葫芦是两文三文,十文钱足够买一斤肉,你的定价合理吗?又或者,你是故意宰客?如若不说清,我会将你交由官府处置。”
赫连玉拍手,张了张嘴,发不出丝毫声响。
她绝望地磨牙,无声喊道:老妖孽。
“报官?京兆尹夫人的陪房是我表姨家的妹妹,你报官也没用!”
老板嘴脸得意,全然不见刚才的憨厚热情,像是图穷匕见的张狂。
“长左,送去大理寺,交由四皇子亲自审理,理由是,扰乱市场,与官勾结。”
长左咬着包子,窜了出来,冷着一张木头脸,将卖糖葫芦的老板拎走,顺便扣出老板抢走的一锭银子,塞到了自己口袋。
他一个月十两银子,但赚外快机会极多。
这点钱,他家公子肯定不会要回去。
赫连玉眼勾勾盯着长左的动作,急得冲谢让尘比划:他昧钱!
谢让尘解了赫连玉的哑穴。
“老妖孽!你是不是眼瞎!”
赫连玉:“……”
谢让尘:“……”
继而……
繁华的西街上,红衣小丫头追在玄袍少年身后,嚷嚷着什么。
细听——
“师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师尊!你不老!”
“我夸你好看哇!”
赫连玉追上谢让尘时,他正在和赫连肃交谈。
赫连玉咽了咽口水,她害怕的两个人聚在了一起。
她还都得罪了……
赫连玉别过身子,抬腿就要跑,还来不及跑两步,就被谢让尘喊住。
“玉儿,过来。”
赫连玉小身子定在原地,僵硬回过身,不情不愿挪到他身边。
“小玉儿,见了朕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赫连玉琢磨着赫连肃的表情,见他面上带笑,疑惑赫连肃不生气她当着他面骂他吗?
“参见陛下?”赫连玉又拱起双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肃脸黑,暗哼一声,“你倒是懂礼数。”
赫连玉悟了。
他在说反话。
他说她没礼数!
“我给您磕一个?不过这是大街上,要不……找个人少的地方?”
赫连肃脸色铁青,正要纠正她时,谢让尘将手放到了赫连玉肩上。
“国师府向来不跪皇室,玉儿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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