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迟觅来说,她挺怕和封镇弘见面的。
她六岁时见过他,在一场封家主办的游轮晚宴上。
安望宁的事业正在上升阶段,对于各种扩充人脉的活动乐此不疲。
她带上迟觅,是因为那段时间,迟正余去了外地演出。
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封镇弘到底代表着什么。
她只知道,这是个大人物。
是个和她爷爷一般年纪的大人物。
安望宁有段时间,也尝试着,结交封家的人。
但,封祥启是个有家室的男人,也无心封家的家业。
而封祥露作为封镇弘的女儿,傲慢十足,她看不上安望宁。
迟觅上中学时,才能够模糊意识到,封镇弘与她之间的差距。
他是毫无疑问的商界霸主,财力首屈一指,出身也非寻常,早逝的原配家族,以及他本家,都是积攒雄厚的大家族,出了不少鼎鼎有名的人物。
封镇弘谈不上真正的白手起家,他只是在前人的肩膀上,凭借着自身实力,顺应时代发展,建造起了属于自己的高楼大厦。
所以在她的印象中,他遥不可及。
如今,这个遥不可及的大人物,已经白发苍苍。
她理论上,还得叫他一声“爸”。
迟觅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么叫过他。
因为作为封镇弘亲儿子的封诣寻,都不这么叫。
他们这次回封家时,并没有带上琳琳。
到封家公馆后不久,封镇弘已在主楼的会客厅中坐着。
管家静候在一旁,帮佣正好端了茶香肆溢的热茶上来。
封镇弘坐在一张充满中式古典气息的单人椅上看书。
他的银头手杖靠放在椅子边上。
纯银蛟龙头的手杖,眼珠位置镶了碧蓝色的宝石。
很难不吸引人的目光。
封镇弘见到他们过来,放下了手里的书。
“坐。”
简单一个字,仍旧有着沉稳的气场。
只是那眼圈周围的褶皱,还是暴露了他眼底的疲倦。
没来由的,一股英雄迟暮感扑面而来。
时代已非他的时代,所有人终将老去。
迟觅只需看他一面,便能察觉到这逼人的苍凉。
他真是,一身被岁月与尘埃折断的傲气。
与如今的封诣寻,可谓是鲜明的对比。
她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他正让管家给他拿一瓶酒。
于是,她找了个位置自己坐下。
略显,局促不安。
会客厅中央,有一处室内山水景观,几块雪浪石堆叠着。
山水景观中的水雾袅袅升起,朦胧弥散。
封镇弘开口说话:“我已经提前通知柔柔她们过来了。”
看起来,他们之前便聊过一些事宜。
封诣寻应了一声,从管家手中接过一瓶红酒。
他坐在了迟觅身边,取了桌上的空酒杯,自顾自倒酒。
她又去看红酒,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与其说心神不宁,不如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除了某个男人之外,她和这里的人,谁都不熟。
封镇弘看向他们,“今天没带琳琳过来?”
迟觅茫然着。
没来得及接话,封诣寻便开口,“我今天有正事要办。”
他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倒是不出所料的冷漠。
封镇弘的视线,时不时扫过拘束的迟觅。
“你知道的,我很喜欢这孩子,想多见见她。”
封诣寻冷然回道:“那你最好的办法是多活几年。”
作为血脉相连的亲人,这话多少有些刻薄。
封镇弘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僵硬了几分。
他拖长了尾音唤着,“小寻——”
但某人并未搭理他,喝了一口红酒。
迟觅左看右看,还是选择了沉默。
剑拔弩张的父子关系,她何必再去插一脚。
封镇弘有些不死心,又问:“你们最近,怎么样?”
颇有一种年纪大了,才开始关心后辈的虚伪慈祥长辈感。
封诣寻随口回着,“挺好的,不需要您费心。”
老者的视线,又似有若无地转到了迟觅身上。
此时,电动轮椅的声音响起。
封绮柔徐徐靠近会客厅中央。
而她的母亲,面无表情地走在她身后几步远。
封镇弘知道,封诣寻要找她们母女。
索性开门见山,一脸严肃地问:“小露,你做什么了?”
在他的意识里,大约又是封祥露计较太多,惹了某人不高兴。
封祥露刚站稳呢,就遭到问询,心中恼怒,但没敢表现得太明显。
她勉为其难地笑着,“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随即,看向封诣寻,“公司,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封诣寻放下酒杯,悠然起身。
顺手,便抄起了封镇弘放在椅子旁的银头手杖。
他握紧手杖站着,尾端不偏不倚压在封镇弘放下的那本书上,居高临下地冷睨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我亲爱的父亲,不是号称这个家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吗?”
封镇弘一动未动。
迟觅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这个家真是火药味十足。
此时此刻的封诣寻,对她来说也很少见。
一无所知的她,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你年纪大了,工作的事情处理不了。”
“但家里的事情,也处理不了的话,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处理。”
男人收回手杖,拿在手中把玩了起来。
但气氛已骤然变化,宽敞的会客厅里一片凝肃。
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却似乎,都像是蜡像一般。
死气沉沉。
封镇弘怒眉微皱,“小寻,你没必要这么和我讲话。”
对此,封诣寻觉得很可笑。
“我没必要这么和你说话?”
“十几年前,你可不是这副嘴脸。”
他轻笑起来,握着手杖落在父亲肩头。
“父亲,你恐怕是忘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管家倏地抬起了头。
平日里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缓缓迈开半步,似是蓄势待发。
封镇弘抬起骈着的两根手指,不轻不重地压在手杖一端。
同时,也是示意。
一身服帖西服的中年管家拧着眉头,退回半步。
封诣寻说出后半句话:“是谁求着我放过封家,又是谁求着我回来——”
迟觅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端起了他喝了一半的酒。
她一饮而尽。
他看了她一眼。
而后,来到封祥露与脸色泛白的封绮柔面前,“现在,是不是都觉得,已经不需要我了?”
封祥露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怎、怎么会……”
“你好好的,怎么说这种话?”
“我最近……”
她支支吾吾的,左思右想,也没想出来,自己有做什么惹他不耐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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