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对自家爸爸与妈妈的情绪,总是表现得过于坦然。
反正,他们从来都不吵架。
而她又总是,能得到全部的关爱。
她有时候觉得,爸爸很幼稚,妈妈也很幼稚。
他们都不如她一个人聪明。
琳琳并不那么需要爸爸陪,也不需要妈妈陪,她很会自娱自乐。
和他们在一起,还容易变成傻瓜。
妈妈连数学题都算不明白,还想教她写作业。
爸爸的马里奥玩的也很抽象,实在是带不动。
晚餐之前,爸爸和妈妈才一起回来。
餐桌上,迟觅关心着琳琳的饮食,顺便问起了他们今天的事情。
“琳琳今天去看爷爷了吗?”
“嗯。”琳琳应声。
她坐着自己专属的小椅子,用自己的小筷子,夹着配菜的豆子,一颗一颗地摆在餐桌上。
组成一个小小的箭头符号,指向对面用餐的爸爸。
迟觅又问:“爷爷情况怎么样?”
琳琳摇头,“不太好,爷爷说,会给琳琳很多钱。”
迟觅拿了小碗,取了小勺子,给她又盛了一碗汤。
琳琳大约是吃饱了,也不爱喝这个汤,直接将小碗推开。
她抬眸看向她,“妈妈,爷爷会死吗?”
迟觅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封诣寻淡淡地答了一句,“人都会有那么一天。”
迟觅有些闷闷的,“你别跟她说这些吧……”
死亡这个课程,对她来说,或许还太早。
但这种词汇,从封诣寻口中说出来,有如吃饭喝水一样,平淡得不像话。
她还不希望女儿变得跟他一样“麻木不仁”。
琳琳歪头想了想,如同自言自语般,接连说了许多。
“爷爷和爸爸说葬礼的事情了。”
“我问爷爷,琳琳也要去参加葬礼吗?”
“爷爷说,琳琳永远都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说,如果能见到爷爷的话,我会去参加的。”
“爷爷说,可能见不到。”
“为什么呢?爷爷不去参加吗?”
“爷爷不能去参加葬礼的话,那好像,就没意思了……”
迟觅默不作声地听着。
情况似乎比她想的还要不乐观。
她沉默良久,又问:“如果以后,都见不到爷爷的话,琳琳会难过吗?”
琳琳说:“会啊,爷爷也这么问琳琳,他希望琳琳开心。”
迟觅的心情有些复杂,作为母亲,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做出一些更好的引导来。
亦或者什么都不做更好。
徒有其表的引导,对琳琳也没什么意义。
封镇弘死了,某个没什么表情的男人会难过吗?
她大概,更想知道这个。
正思考着这个问题,琳琳好似猜到她想什么了似的。
小女孩忽然说:“他还问爸爸了,再也见不到爷爷,爸爸会难过吗?爸爸说不会!”
她只是惯常地,用着她那带着几分好奇与思考的语气,陈述了一个事实。
“呃……”迟觅无言以对。
封诣寻的心肠从来都不好,对一个已经完全落败的父亲,也没有好听的假话。
一家人一起吃饭的过程,一如往常的平静。
他不会去管琳琳在饭桌上做什么,也没什么复杂的感想,偶尔和她们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只有迟觅,乱七八糟的表情一个接一个,还老去看他吃饭的动作。
封诣寻觉得,自己有空得问问她,她盯着他看了几年了,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
迟觅花了几天整理了一些生活与工作上的琐事。
开车来到了徐朝曦的花店附近。
她找到一个路边停车位,小心谨慎地将车停在了一辆陌生的劳斯莱斯前面。
许久没有开车,她都怕碰到别人的车。
但好在,有惊无险。
这辆车,碰到得赔不少钱吧?
她直奔花团锦簇的店铺门口。
隔着厚重的玻璃,便见到一个身材挺拔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柜台前。
徐朝曦梳着一个单边鱼骨辫,略显潦草地垂在一侧,低眉看着面前的平板电脑,妆容很淡,模样温婉。
她说:“周先生,您可以走了,花我们会送到的。”
迟觅推门进来。
好奇地望着陌生男人的背影。
“徐小姐不能亲自送吗?”他的声音柔和,又莫名带着点不怀好意。
徐朝曦说:“本店还不能指定配送人,而且我可能走不开。”
她始终没有抬头看他。
男人说:“那真是太遗憾了。”
似乎是个有些纠缠不清的客人。
迟觅连忙挤了过来,“曦曦!”
几步之外的陌生男人转头看她。
她也当仁不让地打量起了对方,一副“你瞅啥”的表情。
五官俊朗的年轻男人朝她儒雅地微笑,对她的虚张声势,并未放在心上。
此人一身服帖的定制西服,看似简陋朴素的袖扣,都是顶级工艺。
显然,身家不一般。
可迟觅竟不知道他是谁。
身家不菲的青年才俊,按理来说,她多少有所耳闻。
徐朝曦略显惊讶地唤她,“觅觅?”
她没想到,她这时候会来找她。
男人温和地笑了笑,“那徐小姐你忙吧,我先走了。”
徐朝曦蹙眉,“不送。”
迟觅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只觉得,曦曦不喜欢这位顾客。
她很快缓过神来,移步到柜台后,“曦曦,你抱我一下。”
徐朝曦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迟觅眼眶微红,“你再抱我一下。”
一种人生回归的真实感,似乎萦绕全身。
徐朝曦被她逗笑了,又张开双臂给她抱了一下。
这一次,迟觅没有松开她,“我其实,只是想告诉你,我回来啦……”
“什么?”徐朝曦有些迟钝。
半晌,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又陷入她带来的感动之中。
“什么嘛……”
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不管是任何时候的觅觅,对徐朝曦来说,都是如此。
就像她今天突然跑过来找她一样,她总是,会记得她。
徐朝曦简单交接了一下手头的工作,与迟觅一起去了后院。
恢复记忆的迟觅,笑得没那么灿烂,却也不似印象中那么沉默。
就好像,找到了一种新的平衡。
对生活,也有了新的想法。
迟觅挑拣了一些好消息跟她分享。
失忆之事,在她看来,更像是一场乌龙。
有惊无险加歪打正着。
“对了,刚才那人是谁啊?”聊着聊着,喝着果茶的迟觅,好似想到了什么,随口问着。
徐朝曦的脸色微僵,“周辞巽。”
迟觅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一头雾水,“谁啊?”
有这么号人物吗?
徐朝曦移开视线,有些闪烁其词,“我在温哥华的前男友。”
迟觅愕然,“他来找你的吗?”
什么前男友找前女友复合的戏码?
徐朝曦略显难为情地苦笑起来,说:“不是,他是来找你老公的。”
“呃……”迟觅无言。
徐朝曦还是苦笑着。
她有时候也搞不懂,为什么总有人,想通过她打听封诣寻。
好像,她真的知道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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