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荣身后的士兵铺开在殿外阶梯前,尽数跪下,不敢直视上首威仪怡然天成的白衣君主,只让满含敬意的声音声势浩大地响彻在正堂之中。
“免礼,平身。”顾听桉幽清的眸光落在地上的男人身上,音色清沉寡淡,似早已习惯了这等无上尊荣的声势浩大。
周颂和吴戈看着那地上的上官聿算是彻底死心了。
“顾听桉,你敢如此对本王,便是在打北暮的脸,父王不会放过大齐的!”上官聿狠狠地盯着上座尊贵无双的男子,他屈尊降贵伪装成了部于的小妾,便是为了来南境不引人注目。更何况,东云瑜三州州牧皆是北暮的狗,大齐时下又动荡不安,举兵而来,分明是必定成功的,今日却将一手好牌打的个稀烂!
“四王子这长的的确娘娘腔,就是丑了点,不怪还那般引人注目。”笑渊靠在一旁柱子旁,笑道。
“噗嗤!”林副将听后忍不住一笑,后见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忙正色道:“笑渊大人说的,属下是不得不赞同的。”
上官聿牙都要咬碎了,却是知如今不能乱来的,他阴沉着嗓音,“放本王回去,北暮既往不咎——大齐如今还能承受北暮进攻吗?”
顾听桉听后眉梢微扬,他想过上官聿蠢,未料想如此蠢,以为私通了大齐三州州牧,单枪匹马来了南境联合部于将军便想挣得功勋,如今却还认不清状况。
顾听桉音色淡淡,“你觉得你们派了兵去截下的行队是什么?”
是……什么!?
上官聿眸色一震,“……那不是运送长乐乡金矿的人,是东隐商队!”
顾听桉淡淡一笑,“孤得感激北暮为大齐解决了一大难事,待回上京,孤允北暮派使臣来接回王子。”
上官聿狠狠握紧了拳,真要让父王派人来接回他,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自己争储的资格也要没的一干二净!况且,他此举让三万将士成了大齐阶下囚,还得罪了东隐,父王不杀了他都算好的。
上官聿瘫倒在地上,咬牙道:“大齐君上好谋算!”
东隐上千人连带着军伍的商队,他派了一万多人将其洗劫一空,收获的确不少,还以为争了大功。另一万多人联合着州牧府兵力里应外合,本该天衣无缝,不曾想州牧府士兵早便被顾听桉带来的一万精英在三日内分批控制了。而他直接被擒获,让两万北暮大军刚打进离州便群龙无首,大齐边关兵力又在三日内调来将两万人困在大齐境内,遂尽数缴械投降。
况大军初入离州时,竟恍若入无人之境,十里无一人烟,像是空了一般。可上官聿却刚愎自用,自认计划天衣无缝,仍锐意进军。
“将何颂、吴戈同罗云邹关押在一起,带回上京发落,上官聿一同带回上京——恭请北暮使臣而至。”顾听桉眉眼平静,山海可平的桃花眼中是海的波澜与天的无垠。
语罢,崔荣便让人将三人带了下去,他道:“末将已按君上意思抄空州牧府,共获白银九百万两!另北暮洗劫东隐商队的银两共三百万两!”
九百万两的数字落下,周遭死一般的寂静,顾听桉面色淡漠,整个人却像陇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雾。他转头看向江晏栖,问:“先生以为如何?”
“千刀万剐,不足为过。”江晏栖侧目看向台下几人,如远山般的柳眉微蹙,绽放出凛冬的寒意。
顾听桉入鬓的长眉沾染了利刃,“那下次朝时,孤便让上京臣子好好看看,何为千刀万剐。”
笑渊一听,眼都睁大了。完了,主子听了小美人蛊惑,竟想在朝堂之上行凌迟之行。那他英明神武的主子不会被诟病为暴君吧?
“主子,那个……属下觉得吧……”
笑渊弱弱的嗓音还未完整出口,便被自家主子冷漠不近人情的话语吓了回去,“你不满意,剐你可好?”
“咳……属下绝无异议!”笑渊立即道,后见顾听桉没再看他,便扁嘴悄悄道:“主子不仅喜欢辣手摧渣渣,竟还想辣手摧花……”
林副将听着笑渊的嘀咕声,真是佩服,笑渊大人果然不怕死,不过他觉得还能抢救一下,遂临着自家君上摄人的威压,上前道:“离州百姓的房屋已被北暮士兵放火烧了,粮食也处于短缺状态,最基本的民生是无法保证的,要重新修葺,添银补粮又是一笔巨款……”
这在意料之中,好在百姓无事。虽然撤离了离州大部分百姓不仅会引人怀疑,还让北暮军队长驱直入的破坏离州,造成大量损失,顾听桉却执意如此做,“将北暮那三万士兵分散到离、云、东、瑜、肴五州,修葺房屋、水坝,一千两百万两——五百万两充入国库,其余交付工部,孤会派人前来。”
“君上圣明!”林副将一听,便知君上已将善后之事安排好了。况且北暮此番理亏,王子又被“请”入上京,他们肯定是要付出点代价才能解决此事的。
来长乐乡布置了诸多事宜,顾听桉在一月内便将所有事解决了,的确教人刮目相看。
只是……江晏栖心下疑虑,将北暮之人留在大齐边陲,终究是隐患。但江晏栖不认为这是顾听桉的千虑一失,毕竟此弊端太过明显,除非……他想借刀杀人。
众人陆续离开后,顾听桉看向江晏栖,音色清沉舒缓,“此次,多亏先生——不过我倒好奇,先生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呢?”
如江晏栖先前所言,以长乐乡为饵,可一举三得,如今在东隐的参入下倒是一举四得了。不仅肃清了三州,抄出一千多万两银子,还打压了北暮,解决了东隐商队,令北暮与东隐生出罅隙。
况且此次一事,于上京臣子也是一种威慑,教他们看清如今坐在大齐帝位上的君主,无人有资格撼动分毫!
江晏栖想到那封老人给她的信上的消息,抿了抿唇,淡淡道:“无意得知——侥幸罢了。”
“先生能说出一举三得,我想教先生来安排此事,定也能处理的极好。”顾听桉自是知道江晏栖自谦了,她不仅是提供了线索,实则还早已想好了该怎样利用这个消息。
“君上很厉害。”江晏栖看着男子幽清深邃的桃花眸,忽想起那夜风崖岭相遇,按时间线来看,倒不是巧合,“那批金矿在风崖岭?君上那日夜里到风崖岭是因为北暮的探子那时入内了?”
虽然长乐乡有金矿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到底没有人知道具体位置。
想来那日顾听桉送她们一同回家的确是出于对她们安全的考虑了。
今日这一举四得是顾听桉早有筹谋的。
顾听桉微微抬眸,凝着江晏栖平静淡沲的面庞,江晏栖的心思比他所想的还要更缜密,他清冷的面上带上一抹淡淡的笑意,“先生倒是行孊密而妍详。”
“回京之后,先生不怕我限制了先生自由,湮没了先生才华?”
“君上不会。”江晏栖平静摇头。
顾听桉闻言,轻轻一笑,不置可否,“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瑜州看看阿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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