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太学四处洋溢着桂花清香,冷露沾湿满树黄碎,正中一块恢弘古典的木质牌匾——太学,都被晕染出了几分广寒之气。可谓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
早上新莺语尚蛮,花无气力倚雕栏。
方下早堂,一行学子们便三五成群的聚到了一起。
“先生不愧是先生,几语便道出了如今大齐之弊,所言皆是?圃积?,听得我都想弃了手中这杆狼毫,换成长枪,上阵杀敌去了!”
“小殿下年仅十三岁便已胜过我们了,可见先生之学识渊博。”
“我如今最喜欢听得便是先生的课了,谈霏玉屑,上到五经,下至民俗,大齐时事、西离祭祀、北暮风俗、东隐毒史……先生不过与我们同岁,竟是如此涵今茹古!”
“虽是繁征博引,但如今我当真服了先生之彬蔚,那些古板的圣贤书听腻了,先生之言论才是真的适于如今大齐。”
其中一个锦袍学子手中拿着折扇,打了个哈欠道:“你们没看见先生眼下的青乌吗?想必这些天她私下没少看有关的各类经笥。”
“济人然后拂衣去,肯作徒尔一男儿!先生一个女子如此学识,都还如此勤奋,我们又怎能庸碌下去!”
江晏栖撑着昏昏欲睡的头,听到窗外一轮又一轮的交谈声,菲薄的唇畔漾开了一抹浅笑。摇了摇头,她又继续看着桌案上的木卷。
“先生,我见您近日精神不济,为您带了些安神汤。”
江晏栖回头,便见一个穿着白衫学子服的少年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正凝眸看向她。
“你是……”江晏栖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少年,课上是极聪慧的……有些印象,却一时叫不出名字了。
少年感受到江晏栖的目光,垂下头,睫毛阴影洒在一片波澜的眸中,道:“学生谢允卿。”
“初入太学,先生便替学生解了围,学生一直想答谢先生,只是没找到机会。”
闻言,江晏栖这才记起他,她眸色清润两分,淡淡道:“不过我的职责之中罢了,无功不受禄。”
见谢允卿眸色晦暗两分,她只是笑了笑,“不过,物之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我相信明珠终不会蒙尘的。”
听得江晏栖充盈笑意的嗓音,少年明眸亮了两分,低声道:“是学生打扰先生了,只是……谢谢先生开悟。”说罢,谢允卿便提着食盒连转身离去。
见此,江晏栖凝了凝眸,淡淡一笑,继续低下头看青卷了。
可还没看两个字,窗外便传出几声讥笑,“啧——这谢允卿啊,就一个青灯黄卷的穷书生,还想攀附江先生!”
“哈哈……瞧他那样,小地方来的就是没见识!那食盒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跟我家那垫脚的木头有的一拼。”
谢允卿已然习惯了此种声音,提着那食盒便不卑不亢地离开了此地。
“诸位都是文人学子,却是这般出口成脏,如何配的上那正门的‘太学’二字。”一着着学子服的男子,直身站立着,如松之姿,他的手径直指向大门。
苏廷玉一身妖艳红衣,手摇一把折扇,闻声连忙凑了过来,跟狗见了骨头似的,哥俩好的把住了宋云深的肩,“诶哟……这不是我出生铜臭世家的宋大公子吗?这宋大公子就是不一样啊,大家看看,嘴皮子一溜一溜的,那谢允卿被欺负时,怎不见你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宋云深听后心中嫌恶,这苏廷玉跟吃了炮仗一样,见面就跟他不对付。立马将苏廷玉的手拂了下去,他皱眉道:“苏公子鹤短凫长的能力真是越发出众了。”
哈……老阴阳人了,还是熟悉的开场白。苏廷玉懒散一笑,冲周围学子喊了一声,“兄弟们觉得我是在信口雌黄吗?”
“苏兄说得对啊,我躺地上双手双脚赞成!”
“啊……对对对!”
这敢赞成的都是家里有权有势还跟着苏廷玉鬼混的学子,毕竟户部尚书宋郊如今是如日中天,他家的嫡子可并非人人可欺的。
宋云深当真是气笑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狗闻着骨头都能凑一堆,能说明什么呢?苏公子既说我未及时制止,自己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苏廷玉听后,挑了挑眉,“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本公子怎么着也不会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啊!”
深吸了一口气,宋云深笑道:“自古真理摆在那儿,浑俗和光之人自是看不见的,且——只会胡搅蛮缠、曲学多辨!”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嘁——綦溪利跂!”苏廷玉一听,顿就恼了,这宋云深的嘴皮子真是日渐长进啊。他这伪君子,抢了他的子秋姑娘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江晏栖平静地听着窗外的言论,官宦子弟的高人一等是与生俱来的,要更改非一朝一夕,但这种高傲与欺压却是大齐最深层的腐败,太学是最重的。
要彻底根除自是不可能的,但能够打压,打压下他们的高傲,用绝对的实力碾碎他们的高傲,让他们重新正视自己,正视如今千疮百孔的国家。
只有学会正视自己的无知,才会真正的心悦诚服于与他们自小树立的同自己价值观相悖的思想。
*
“公子这些时日为何总是眉不展颜?”
身着淡蓝色衣衫的女子,乌黑的发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琉璃簪,上面垂着流苏,说话时,流苏就摇摇曳曳的。她嘴角总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让人怜惜不已。
宋云深拍了拍女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笑着摇头,“是我委屈你了。”
子秋咬着唇道:“子秋不过一青楼妓子罢了,是公子让子秋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尊重与包容,子秋又怎会委屈?”
宋云深皱着眉头道:“家父严谨,我只能先赎下你,如今却不能给你名分,待日后我定八抬大轿娶你。”
“名分罢了,只要子秋能留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也是可以的。”子秋听后,浅浅一笑,“公子不如先同子秋说道说道这愁颜之事?”
宋云深听后,只觉心中愧疚更甚,眸中闪过忧思道:“母亲近日身体愈发不好了,御医无法儿,寻遍郎中也不见疗效。”
“妾虽未见过夫人,但也知晓夫人不是公子真正的生母,公子能有此心,已是极好了。”
“子秋这是何话?母亲虽不是我亲母,却视我和无霜如己出。”宋云深揉了揉眉心,疲惫道:“父亲因此事,远在边陲亦在连日奔波。”
子秋听后,纤手轻轻揉着宋云深的太阳穴,眉眼深深地看着旁边俊俏的少年,柔声抚慰,“是子秋欠虑了,只是这种事急不得。不过妾听说北暮已蠢蠢欲动了,公子的父亲若是插手长乐乡那边的事,恐被波及。”
“子秋,你为何……”宋云深闻言,立即抬眸看向她,后者眉眼温柔,他想质问的话顿就熄火了,“家国大事,子秋还是莫要去打听得好……”
子秋笑了,柔荑抚着少年的面庞,似水的眼眸闪过晦暗,轻声道:“好,子秋不去打听,子秋只愿同公子永远在一起。”
“你啊……”宋云深无奈地看了一眼子秋。
子秋自后面双手抱着男子的臂膀,道:“公子,子秋永远不会背叛你的。”
——
ps:綦溪利跂:故作高深,立异离群。
太学格局参考的历史国子监,不过有的作用不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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