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司徒氏族府邸】
“祖父,这都是几年前的话本了,你留它作甚。”
“我留它作甚,古话说无风不起浪,你老实说是不是边城驻守后,你就开始厮混南风馆了?”
司徒老太公对这些话本有自己见解,没什么事凭空横飞的,若不是他本人有犯过,何来漫天谣言。
这些话一直搁在心里,好在谣言消散,若不是今日来这么一遭,他都忘了这回事儿。
“那都是有人故意抹黑,当时边城之地百废待兴,哪有功夫和闲钱去那种地方。”
“这话本里写的可煞有其事,你老实交代,你看上的男子,是不是小倌?”
老太公最后几个字加重了音,他不反对男妻,但若带一个魅惑小馆,万万不可。
“祖父,当然不是,你孙子看上的人,能差嘛。”
司徒苍羽有了老太公撑腰,抗旨拒婚的阴霾一扫而光。
“既然不是,你说说是怎样的人?”
司徒苍羽双眼明亮,“祖父,你是同意了?”
“我同不同意不关紧要,你自己能舍下?”
司徒苍羽再次想起祠堂里那三个问题,明明祖父声音和煦又慈祥,为何短短几句话,却犹如惊涛骇浪中滚滚雷声。
“........”
“听说你明日要陪八王爷去冬猎?”
司徒苍羽颔首,这是皇太后架着他应下的。
“你这身子还能上马,找人回了,明日我带你入宫,既然要抗旨拒婚,就别拖拉,婚期定在新春前两日,离至今不过半月左右。”
司徒苍羽这才知道,原来府邸门楣装横不是为了生辰......
一阵后怕,还要提早捅了出来。
“祖父,” 司徒苍羽开口,又低下头。
这么多年,一向深居简出的祖父,要再次为了他的事情抛头露面,说不定还会引来祸事。
“现在知道担忧了,这本子上是假的,你好好说说什么是真的。”
司徒苍羽看着祖父,这是他第一次很想对旁人说出珩靖靖的名字,话到嘴边,又卡住了。
“.........”
“难得都是你瞎编的?只想退婚?”
“不是,是真的。” 司徒苍羽握着短匕刀柄,骨节分明的指腹,微微发红,如同他耳根一样。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性子骄傲又洒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初见时,会被他冷清孤傲给吓退,只要接触下来,就会发现,他不仅智勇双全,还能料事如神。跟他在一起,总是能发现自己许多不足,但他从不吝啬赐教.....”
“祖父,没遇到他之前,我以为这一生将为梁国夙愿奋斗终生,遇到他之后我开始动摇了,为了能早日见到他,我可以一旬不眠不休 处理最繁琐的军务和政务,为了能见他能漏夜千里,只为他上朝前能看他一眼.....我不知道是对是的错,只是没见到他我就很想他,见到他之后还是很想他。”
司徒苍羽思绪跟着两年点滴游走,从何时起,珩靖靖贯穿了他这两年的每日每夜....
“上早朝?”司徒老太公深幽深眼眸,泛出一丝异样。
司徒苍羽闻言,思绪警觉,心虚看了一眼。
真的说漏了嘴。
低头看着手上的短匕,心里一阵一阵乱跳动。
“他是卫国朝官?”司徒老太公再次明言。
司徒苍羽颔首。
“唉~孩子,这路可不好走。” 司徒老太公又补充道 “梁、卫两国虽交好,但两国朝官通婚历来是有条例禁止的,别说他是朝官,他就算是卫国普通人家,你若想和他走到一起,祠堂里我说的三样,少一样都不行。他还是个朝官,同样,他也是要弃官弃祖才行。”
司徒苍羽从未想过,竟然会是这么难?
珩靖靖会抛下卫国吗?
.....不会,启鹤玉新春就会登基,那日在靖北侯府,两人对卫国未来勾勒着一幅幅美好画面。
自己会抛弃梁国吗?
祠堂里答不出的话,这会儿更加回答不上。
司徒苍羽内心一片哀叹。
原来那条鸿沟,比他想象宽阔,深邃.....
阻挡他们的从来不是几里之间的边陲界限,而是一道深渊悬崖,彼此站在对立面,能看见彼此,却跨不过深不见的深渊.....
“你先回去,明早去宫里。” 司徒老太公打发他走。
司徒苍羽不知道怎么回到房间的,手脚和脑子被扯拽,都不停彼此的。
为由手里的短匕,被攥的滑溜溜的,满是汗水。
又陷入无尽思绪中,犹如即将被洪水淹没,这身睡着洪流撞击在山石上,整个身体被托举又被拽下。
猛烈捶打,也无法抵消往下坠的心肺.....
他趴在罗汉榻上,长公主坐在一旁给他上药。
老侯爵爷下手并不轻,整个后背泛起了血点,又红又肿.....药酒有些灼烧感,他却感觉不到。
只要想到两人不能长相守,心肺都被揉的四分五裂,一抽一抽敲击这全身。
“母亲.....” 声音哽咽得不像话。
长公主叹了口气,沉默着继续上药。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司徒苍羽满背的旧伤痕,当初没出率兵出国门时,身上一点儿伤也没有.....短短几年,满身疤痕回来,一桩婚事便是给皇太子让道的手段,多少委屈,她心里都清楚。
“和为娘说说那个孩子吧...”
“........”
今日是第二个人问他,以往两年,那些寝食难安,日思夜想的日子,都不曾找人一吐为快....
然而,今日,从祖父书斋出来,那股委屈,从胸腔酸涩到鼻腔发酸...只要一想到以后,眼睛发胀的痛。
半晌后,
司徒苍羽头埋在臂弯里,掩饰泪迹斑斑的脸颊,哽咽道 “母亲,我经历太少了,少到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往前走,太傅教了很多,唯独没教我该如何与他在一起。”
“他有不能舍弃的东西,我同样也有,所以不能长相守,注定是宿命对不对.....那老天为何又偏让我们碰到。”
司徒苍羽从小不哭,这是第一次带着哭腔声问她这么难的话。
长公主怔怔坐在一旁,她安抚过许多爱哭泣的小孩,却不知该如何安抚眼前的亲儿子。
看来,儿子是真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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