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女子的动作并未停止,她双手举着茶杯,微微抬起抿了一口。
如此动作,就足以表明拒绝的意思。
云逸那张脸上流露出几分的不解,平生第一次被人如此无视?
“你若是知道自己唐突,就不该开口,更不该如此轻浮。”
华姝的声音清晰明亮,够周围听得清楚。
云逸握着羽扇的手不由得晃动,他出入过许多场所,见过无数佳人才子,却没人如她这般不给丝毫颜面。
倒是让他更有兴趣,他非得见她一面。
“小娘子不必动怒,云某不是登徒子,只是游湖而过,生出几分雅兴,才有了吟诗之心,觉得...”云逸自诩端方,但行事又向来是不羁的,尤其爱猎奇。
“觉得什么?”那凛然的声音在岸上响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楚泽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他一袭褐色的长袍,身姿挺拔,一双眼寒芒并发,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仪。
只是与他身上肃杀之气不符的是手上提着的一盏荷花灯。
他说完,缓缓走上船。
低眉间,他将手中灯递给了船舱里的女子,“夫人。”
一声夫人,那云逸身形微顿,早在刚刚瞧见男子的时候,他就有几分不好的预感,此刻是完全确定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明明隔水相望的那一眼,淡黄色的长裙下,女子的身形娇俏灵动,就如他画中美人,瞧不出丝毫妇人的姿态。
至于妇人发髻,云逸是真的没有细瞧。
云逸还在沉思,而楚泽已经与他相对站立,遮盖了云逸所有的目光,看不到后面分毫。
楚泽的神色似乎完全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眼幽深过分,若是李胜在此,定然会吓得跪地。
皇上盛怒杀人的时候,就是如此的姿态。
云逸确实在此人身上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仿若,不得不臣服在其下。
“你是要与我夫人说什么?”楚泽开口,声音冷然,却隐隐透出肃杀之气。
云逸再怎么混不吝,可终归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后背发凉。
手中握着的羽扇也低了几分,完全没有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是云某误会,唐突了,还请见谅。”
楚泽望着他,“从前只闻云家大才,却没想到如今,云家落寞至此,养出如此登徒子,悲哀啊!”
他的声音落下,云逸脸色彻底惨白,他即便想辩驳,可说不出个一二。
平日伶牙俐齿的他,此刻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身形摇曳,瞬间让人觉得他单薄得很。
后面的华姝缓缓放下茶杯,抿唇一笑,皇上就是如此,一语就如千万把利刃,直戳人心,碎掉他们引以为傲的东西。
“夫君,我们去游湖吧,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浪费口舌。”
船舱里女人的声音传来,楚泽听着,那手背在身后,脸色稍稍缓和一二。
她无疑是又给对面人扎了一刀狠的。
是啊,根本不在意。
楚泽应了一声,只是扫了一眼船上的护卫,随后转身,进入船舱。
帷幔全部被吹开,云逸才看清楚里面女子的脸。
她那双眼,平静如古井,好似凉薄到了极点。
云逸站在那里,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浑身隐隐发颤,他往回走。
溃败不堪。
华姝给皇上斟茶,她其实并不想让此事闹大,于她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只不过,“夫君,陈州云家,最自诩清高。”
她无意提起此事,而楚泽的眼神复杂,似乎在考量什么。
“此人是长房嫡孙,最得宠爱。”楚泽喝了一口茶,也同她说起这些。
华姝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声音,“云霄公子落水了,云霄公子落水了!”
她掀开帷幔想去看一眼,就被楚泽拉了回来。
华姝抬眼看他,刚刚他瞧护卫那一眼,她可是看见了的。
湖中央落水,够这个云逸吃一壶了。
“夫君,只许你英雄救美,不许妾.......”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泽的吻逼得吞入腹中。
强夺之势,彰显着他隐忍下的不悦。
“不许。”
刚刚在岸上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有一瞬间的杀心已经涌入了天灵盖。
他才发现,有人觊觎她,会让他如此愤怒。
华姝觉得自己的唇生疼,有些恼怒地推开他。
楚泽却是一脸满足,微微后仰靠着船舱,而那边李胜已经拿来了披风,船慢慢划动。
华姝见他那般慵懒,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
楚泽倒是握住了她的手,揉了揉,目光飘向远处,“陈州云家曾风光无限,书籍多有传世古法,更有秘闻传其有一套足以惊世的绘本,山川河流地形,乃至局势,皆在其中。”
听到皇上提起这个,华姝下意识地挪开头。
楚泽继续念叨着:“只是云家久久缩在这陈州之地,不愿入朝,如若这些东西被敌国拿走,对于我楚国无异于是一场祸事。”
虽然云家没有与外人勾结的动向,可这是一块心病,始终都得担忧三分。
“皇上,这是国事,臣妾...”华姝说着。
楚泽:“这就你我夫妻,便是家事。”
闻言,华姝侧眸,看向他,在他的眼里看不出什么神色。
仿佛真的只是随便提及几句。
华姝倒是寻思着开口,掀开帷幔,见外面已经在打捞人了。
“皇上刚刚说这云逸是长房嫡孙,备受宠爱,兴许,转机就在此处呢?”
华姝眉目流转,那如玉般的手指点了点外头那位。
任何人都有弱点。
而今日,就算是他主动送上门来的弱点了。
“今日之事,也有不少人瞧见,如此行径,断送性命事小,就怕是污了整个门楣啊!”
华姝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轻声说着,而所言,却让人寒凉阵阵。
对付这些人,她有经验啊。
他们口诛笔伐,就足以证明流言蜚语皆可杀人。
那他们这种清正之家,最怕的就是被人戳脊梁骨了。
尤其是她,这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楚泽看着她嘴角勾起的一抹坏笑,对于她如此坦率地说出这些。
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认知,似乎远远不够。
他的皇后,究竟是怎样的妙人?
就是坏也能与他坏到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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