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贱民,如今可谓是伤亡惨重。
现在可是晚上,对面的炮手是在通过什么在校准炮口的仰角?
又是在靠什么,调整火药的用药量?!
直到站在李养纯的视角,朱养民才知道,官军的排炮到底有多厉害!
不对!
当初的官军,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
现在官军的火炮,才是他们真实的炮击水平。
借着城墙上的豁口,朱养民伸长脖子往外看了一眼,只见数十门大炮所构成的炮阵,正在集体闪着耀眼的红光,巨大的轰鸣声更像是连绵不绝的重拳,震得人耳膜生疼。
已经打了整整半个时辰了,官军的炮阵却依旧没有停止下来的意思。
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攻打阌乡之时,官军的大炮也才四五门的样子。
如今火药、炮子的使用量翻了七八倍,却依旧是炮声不停,大有一种彻夜不停的趋势。
如果按照当初阌乡城的炮击规模来看,官军此时的火药使用量,已经打了大半个晚上。
如此恐怖的消耗速度,如果真的让官军打上一夜,这新安关隘的城头虽然高耸坚固,但很可能也会轰然倒塌。
让一名手下继续照看城楼上的事情,朱养民匆匆的跑下楼,想要试试范鼎革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范大哥,城外一共有数十门大炮连续不断地轰击,城头上已然是稀烂一片。
若是继续让他们打下去,必然会出现坍塌的现象。
若是明匪继续顺势攻城,我们恐怕很难守下城头。”
看着范鼎革在城楼下支个小桌子喝酒,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让朱养民这个城头吃炮的苦工感到异常的愤怒。
他朱养民在城头拼命,这狗东西却在城下喝酒享乐。
大家在官职上是齐平的,都掌控着一营兵马,你范鼎革不过就是和罗汝才的叔父关系比较亲近而已,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官了吗?
靠着裙带关系获得权力的废物,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如今,罗大帅和闯王的核心战略,就是以洛阳为核心挡住孙传庭的秦军。
洛阳是座坚城不假,但洛阳盆地最为重要的核心,就是这座新安关隘。
若是这里失守,等同于整个洛阳盆地陷落了一半。
到时候,一旦孙传庭的秦军主力抵达,整个洛阳就会像是开封一般,变为一座死城。
至于苦撑之后怎么退往河南中部的汝州,这还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如果这座新安关隘过早的被官军攻破,那么罗汝才的叔父罗戴恩,很可能根本就不会死守洛阳,而是会在孙传庭的中军抵达之后,匆匆的撤向汝州区域。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集中于洛阳盆地的这一战,最为关键的,就是这新安关隘。
集中在这里的三万大军,一是为了阻挡秦军的兵锋,二是在抵抗不住的时候,能够撑到洛阳方面的援军前来。
现如今,这三万大军却成为了这傻逼范鼎革的倚仗,在这里喝酒享乐,好不自在。
到时候,若是这新安关隘被官军打下,这范鼎革或许会没事,但他朱养民一定会被治罪问斩。
所以,在朱养民看来,这范鼎革哪里是在喝酒,分明就是在喝他的血!
朱养民在心中腹诽不断,范鼎革却并未有所理睬,继续慢悠悠的品着杯中美酒,就好像已经喝大了,根本就没有留意到朱养民的到来。
“范大哥,城楼军情紧急,请有所定夺。”
朱养民又轻声提醒了一句,结果依旧没有得到范鼎革的任何回应。
这样的怠慢,使得朱养民恨不能直接一刀将这满脸大胡子的傻逼给杀了。
“朱养民,你贪生怕死,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区区几发炮弹,就将你给吓成这个鬼样子,真当这新安关隘是吃素的吗?
就算整个河南的大炮都被罗大帅和闯王征调而去,缺少了火炮守城,这座关隘也不是吃素的。
这里的关隘,确实包含有夯土结构,但其各个关键部位,都由大量条石垒砌而成。
明匪的那几门威远小炮,就算再厉害,也奈何不了这座关隘。
除非对面来了红衣大炮这种攻城利器,不然,休想动摇这新安关隘分毫!”
范鼎革不屑的撇撇嘴,全都被浓郁的大胡子给挡住,回应的话语却呈现出清晰的不屑之意,听得朱养民牙齿咯嘣响。
被这样公然训斥,朱养民也不敢有丝毫的反驳。
只期望这新安关隘快点被攻破,让这范鼎革快点死无葬身之地!
“轰!!!”
一声猛然的巨响陡然传来,这很明显不是大炮的轰鸣之声,而更像是土石从高处掉落垮塌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大量的惨呼之声传来,更有大量的惊慌奔跑声从远处的楼梯上传来。
“将军!将军!
不好了!
城墙被轰塌了一部分!
明匪的火炮太厉害了!”
此时所发生的每一种声响,都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打在范鼎革的脸上。
在这种过分的惊愕之中,他甚至将手中的酒杯给捏得粉碎,酒水混杂着血水潺潺而下,也让他没有丝毫的感觉。
朱养民此时都愣住了,他就是稍微的腹诽了一下,这坚如磐石一般的雄关怎么真就垮塌了呢?!
言出法随,也不能这样言出法随吧?!
由坚硬条石作为基础骨架,什么样的威远炮能够砸开这样的城楼?!
“难道,是因为这座关隘年久失修,主体部分已经老化了?
肯定是的!
一定是明匪内部贪污成风,每年拨下来修缮关隘的银子都被贪污了,所以才会如此的脆弱。”
朱养民也是聪明之人,他虽然对范鼎革恨得牙痒痒,但想要在职场上混得好,替领导找借口,那必须得快准狠。
此番精妙言论听在范鼎革的耳中,只犹如热脸贴了冷屁股。
“乌鸦嘴!
要真是一座豆腐渣,我们今晚都得死!”
只可惜,范鼎革根本就没有领情,狠狠的呵斥一声,带着亲兵就开始往城楼上赶。
呆立在身后的朱养民,恨不能现在就一刀捅了这傻逼。
什么玩意,听不出人话是吧?!
“多打火把!”
城楼上漆黑一片,范鼎革大喝一声,命令手下行动起来。
为了预防官军夜袭,大量的引火物资早就已经被堆积在一旁,大量的松脂火把瞬间被点燃。
熊熊的火光照亮城头,也将坍塌的部分给照得一清二楚。
看到垮塌的部分并不大,所有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主体部分是安全的就好!
“再驱赶一批贱民上城守着。
我不想看到有明匪乘势跑过来攻城。”
范鼎革继续吩咐一句,便头也不回的再次离去了,就好像那个自信的大胡子又回来了一般。
刚刚还慌得像条狗,现在又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真是下贱!
刚刚往楼下走了几步,关隘之外隆隆的炮声猛地戛然而止,就像是所有的火炮全都凭空湮灭掉了一般。
整个山谷之中只剩下一片死寂,什么虫鸣鸟叫,通通没有,只余城头上突然粗重起来的呼吸声,以及范鼎革下楼时脚步的回荡余音。
装逼装到一半,刚刚丢掉的面子也已经捡起到一半,现实却再次给他范鼎革来了两个响亮的大逼斗。
这就很难受了。
相当的难受!
此时此刻,范鼎革满脸的络腮胡子都快要颤抖起来,恨不能出城直接将那些明匪给杀个片甲不留。
轰又不轰,停又不停,看起来就像是大乱之前的短暂宁静。
难道,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所有人的头顶酝酿,惨烈的攻城战,现在就要开始了吗?!
范鼎革虽然想要保持基本的镇定,但巨大的压迫感,还是让其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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