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赵大人在这京师之中待的时间并不会太长。”
心中虽然已经决定了临阵反水,可是夏雷竹依旧还有一些顾虑想要问清楚。
一个久居人下的存在,突然要离开一个他所熟悉的环境,很大概率会生出一种本能的恐惧。
习惯于寄人篱下,所有的安全感都来自于外部,万事求稳,也是常态。
“没有独当一面的勇气,也当不成什么尚书、阁臣。
未来是他人给的,也是自己争取的。
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怪不得会被当成弃子。”
对于这种首鼠两端的举动,赵平乱也不准备给与什么重大的承诺,只是略显不耐烦的嘲讽几句。
弃子就是弃子,能够给你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就不错了,过分的奢求,只是在自取灭亡。
此言一出,夏雷竹不由得浑身一震,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可有可无属性。
一枚场中的弃子,又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本?
未来的前程如何,所依靠的,不过就是自己的临时抉择,没人会对一个失败者承诺太多的东西。
待得自身还有些许价值的时候,任何的犹豫,都是对此种残余价值的辜负。
“南宫翠山,我也劝你最好转投赵大人这一方。
周延儒此行的招数,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他所使出的招数全都失败了,也注定了根本就不是赵大人的对手。
政治利益同盟,往往都是为了去争取一个更大的现实利益。
在一条道上走到黑,咱们又不是他周延儒的家奴。
再者,大明朝的首辅年年换,明年还是不是周延儒当首辅,这是谁也说不定的。”
夏雷竹在下定决心之后,并未直接回应什么,而是开始劝降南宫翠山。
在这座酒楼之中,似乎有什么昨日重现的BUG,投降一个,投降者便会去招降下一个。
如此周而复始,让主导者永远处于不败之地。
身为道心崩坏者的南宫翠山,此时见到赵平乱对于夏雷竹的策反,他对于赵平乱强大的认知也显得更加的深刻。
所有的一切,都在赵平乱的掌控之中。
此时此地,便是赵平乱的绝对领域。
若是不顺从赵平乱的驱使,或许,喋血街头并不只是一句威逼之言。
可是,他南宫翠山刚刚被一个丘八狠狠的羞辱一顿,现在就被迫投降,是不是也太贱了一些?
总应该要有些矜持的成分在,以便挽回一番颜面吧?
“你让我投降,我就投降,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儿戏了?”
南宫翠山坐起身子,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物,冷着一张脸嘲讽夏雷竹。
此时此刻,似乎曾经的那个冷面酷吏又回来了。
“南宫翠山,你我的丑态,到现在便可戛然而止。
稍稍的改换一番门庭,我们还能从这里体面的走出去。
可若是你依旧想要把事情给闹大,所有的羞辱经历便会瞬间轰然扩散,以后再想要体面,可就很难了。
我们会告诉其他人,你南宫翠山为了威胁赵大人,故意在地上撒泼打滚,将各种食物残渣涂抹在自己的身上。
你也不想让人知道,传闻中能够止小儿夜啼的冷酷狱吏,只是一个有间隙性癔症的可怜虫吧。
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别让自己活得像是一个丑角。”
不愧是在京师之中混迹的老油条,夏雷竹对于南宫翠山脾性的了解,很明显要比赵平乱这个刚刚接触的要深刻许多。
一个贪生怕死的酷吏,一个尽可能想要维持自己基本尊严的酷吏,一个以折磨人获得精神满足的变态,名声,就是他唯一需要去追求和维护的东西。
现在,夏雷竹拿着这份最为脆弱且珍贵的东西威胁他,南宫翠山又如何不去屈服?
刚刚昂扬起来的气势没有了,南宫翠山满脸颓丧之色的低着头,似乎其整体的精神状态,在这一瞬间又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文化人就是文化人,笔刀如锋,杀人于无形。
“夏雷竹,你知道吗,你确实只是一枚可怜的弃子。
在预期的场景之中,若是时机契合,就算是你的小命,也是可以被丢弃的。
你的尊严,你的小命,都是用来拿捏住赵平乱的筹码。
只要能够控制住赵平乱,那么由赵平乱所苦心经营出来的局面便可以被迅速破解。
就算将谋害成国公的屎盆子扣在赵平乱的头上,这样的操作也是可以暗中操作的。”
像是道心最终崩溃了一般,南宫翠山竟然像是在泼妇骂街一般,疯狂的揭着夏雷竹的老底。
这种彼此的伤害,就好像是在发泄来源于赵平乱的无穷压力一般。
终究只是一个喜欢在其他人身上寻求精神愉悦感的变态,心中的畸形欲望,终究会成为打向他自己的回旋镖。
这种狗咬狗的内斗能够摆到明面上,对于赵平乱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一如赵平乱之前所预想的那样,夏雷竹果然只是一枚充当诱饵的弃子。
只要能够抓住赵平乱,就算故意让夏雷竹去死,这样的结果也是可以被默许的。
由周延儒所组织起的一波汹涌暗流,最终的导向结果,竟然还试图波及到成国公朱纯臣的死因。
通过构建一个国公的死因,以此来坐实赵平乱的罪名,这样的攻讦手段,是有资格将赵平乱给彻底扼杀掉的。
只可惜,这样的计划,从一开始便已经彻底失败了。
朱纯臣的死,可是他赵平乱精心策划的剧本,又岂会让一帮不知道内情的外人给随意搅和了。
再者,这周延儒所派出的一帮歪瓜裂枣,他们的个人能力也不行啊。
随着周延儒所派出的三枚棋子都已经被赵平乱所策反,所有的政治陷害意图都已经曝光,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赵平乱还需要继续的试探一番。
“南宫翠山,在你的背后,还有人在暗中观察吗?”
根本就没有顾及南宫翠山的发泄欲望,赵平乱冷冷的询问了一句,打断了南宫翠山的输出节奏。
正在气头上,南宫翠山扭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赵平乱,却又十分识趣的咽下了这口恶气。
事实证明,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被一个兵痞给死死的按压在地上摩擦,南宫翠山也已经生不出丝毫的反抗心思。
道心都已经破碎了,一个变态酷吏的威慑性,似乎也已经戛然而止。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是一个普通的文官在面对一帮毫不讲任何道理的兵痞。
这帮兵痞肆无忌惮,心中毫无尊卑等级,想羞辱便羞辱,想打杀就打杀,并且还有能力为自己的暴躁行为善后。
面对此等处境,都已经被迫投诚了,又有什么资格继续蹬鼻子上脸?
难不成,继续梗着脖子被痛殴一顿吗?
不打不老实,是吗?
“不清楚。
反正我的目标就是盯着夏雷竹,伺机而动就行。”
南宫翠山的回应干脆利落,似乎也还隐藏着一股怨气。
如果周延儒还安排有后手,那么他南宫翠山和夏雷竹似乎也别无二致,也只是当朝首辅的一枚弃子罢了。
三品大员被当成弃子一般的随意对待,或许也只有当朝首辅才有这样的行棋魄力。
好气魄是好气魄,只可惜棋路太差,臭棋篓子罢了。
面对此种回应,再结合当前时辰尚早的整体局面,周延儒手中的力量尚且不可能用尽,其还会继续安排后手的可能性依旧极大。
这样的后续杀招,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周延儒,真的有如此凌厉的暗棋谋划能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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