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这不合适吧?”
白广恩艰难的开口,用一种尽可能委婉的方式,表明着自己的不满态度。
这样的态度,十分的卑微,十分的暧昧,十分的外强中干,但也是一种态度的表示。
能当面表达自己的不满,这就是身为一个总兵的骨气,也是身为一个流匪起家兵头的基本桀骜不驯。
别以为你有钱就了不起,别以为你能冲能打就了不起。
这个世界上狠人千千万,他白广恩也不差。
“白将军,这确实不好。
你的哨骑、暗探,连这种基本的信息都刺探不准,确实不好。”
眼见火候到位,赵平乱反手就是一记将军,惊得白广恩再次背脊生寒。
果然!
赵平乱是通过自己的情报网知道的重要军报,他白广恩的哨骑情报网在蒙古人的渗透面前,就像是瞎子一般。
从最初的愤怒与倔强,到现在的颓然与落寂,白广恩的心情,就像是坐着过山车一般。
哎。
自己不是赵平乱的对手,手下的军队更是如筛子一般,这都叫什么事。
现在,就是赵平乱在带着他白广恩玩。
没有赵平乱,别说出长城浪战了,守长城的兵饿死了,他这个蓟州总兵都不知道。
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废物,又有什么资格谈意愿?
老老实实的跟在大哥后面打下手不就好了。
“是,赵大人所言甚是。
下官自当整顿军伍,加强哨骑的巡逻强度,不让蒙古人再度越长城雷池一步。”
心中已经泄气,白广恩的滑轨一如既往的丝滑。
毫无悬念的那种丝滑。
眼见时机成熟,知道这个是驱使白广恩最好的时刻,赵平乱自然也不会客气分毫。
“整顿哨骑,当前并没有这个必要。
蒙古人生性贪婪,现在又知道了蓟州城中贮藏有大量的财货,必然蠢蠢欲动。
如何借由蒙古人的这种欲望伏击他们,这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
一如之前所预设的那样,积极地调动敌人,在敌人还未准备好大决战之前与其决战,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听闻到赵平乱这种要与蒙古人决战的话术,白广恩倒是不怎么惊讶了。
预料之中的事情,打蒙古人又不是打建奴,难度不在同一个层级,之前连孤军深入诱敌的危险行动都做过了,还有什么是能够惊讶到他白广恩的?
别问。
问就是已经习惯了。
再问就是蒙古人手下没有炮灰步兵,不能有效对抗排枪射击战术。
“如何诱敌,如何聚歼蒙古人,一切皆由赵大人一言定夺,下官照做就是了。”
明白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白广恩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干脆。
做做样子嘛,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
“既然如此,还请白将军整兵一万,做出一副要加强并固守长城的架势。
凡是敢于接近长城的蒙古哨骑,一律用弓箭、火枪予以驱离。”
“得令。”
虚虚实实的事情,白广恩也门清,想要让蒙古人抓耳挠腮,就必须要刻意的隐瞒一些细节。
让蒙古人大概知道,又不能全面知道,百爪挠心而不得,自然是最好的一种诱敌策略。
将最近大概武装完毕的一万炮灰兵派往长城沿线驻守,正好也磨炼一番这帮久疏操演的兵丁。
拿着赵平乱的军饷练兵,世间还有如此美滋滋的事情吗?
看着白广恩欣然离开的背影,赵平乱只是报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调动敌人的第一步,必须要优先调动己方的兵力。
眼见白广恩已经上当,后续的事情就好做很多了。
兵力的调动十分的顺畅,在优良后勤物资的加持之下,谁出征谁就有酒肉吃,这谁的干劲不是十足?
在听到终于轮到自己出征之后,一万在营房之中显得蛋疼的兵痞简直一蹦三尺高。
早就看那帮老兵吃肉垂涎三尺了,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他们了。
先饱饱的吃了一顿开拔加餐,一万兵丁当天晚上就紧随在巴特尔等人的身后前往了长城一带。
士兵的全面布防很明显比不上巴特尔等人的跋涉速度,待得巴特尔等人从垮塌的豁口之中离开之后,整片长城之中才渐渐亮起了灯火。
这种反常的现象惊得巴特尔心跳都快了几分。
怎么回事,这才刚刚从汉人的地盘离开,整个长城上便开始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派了个手脚灵活的前往探查,发现汉人竟然在加紧修缮长城,虽然也只是将垮塌的黄泥给重新夯筑起来,可这种现象毕竟代表着场中局势的剧变。
这帮汉人,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勤快了?
“怎么回事?
咱们前脚刚离开,后脚汉人便开始修缮城墙了?
这破城墙就从来没有修缮过,怎么突然就修缮起来了呢?”
巴特尔看着灯火越来越通明的长城,下意识的便问出了这个问题。
并未得到巴图的回应,只有长久的沉默。
良久之后,巴图那瓮声瓮气的声音这才堪堪传了过来。
一个深思熟虑的结果,却也显得晦暗不明。
“等待天亮吧。
明天再仔细看看汉人的修复工艺怎样。”
巴图的回应,模糊不清之中带着压抑的凝重感,这还是头一次从巴图的嘴中听到这种动静。
巴特尔扭头看了看隐匿于黑暗之中的儿时兄弟,也是头一次的没有出声反驳什么,更没有蔑称其为傻子。
当前的一切,发生得太过于突然,也太过于令人感到费解。
汉人的边军,什么时候这么勤勉了?
连夜做工修复城墙,这到底是什么青天大老爷坐镇这蓟州边地了?
他们还想着要越过长城攻击蓟州城呢。
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谁还有心情继续往回走了?
要是带着大军前来,突然遇到防御固若金汤的长城,那么他们是来偷袭的,还是来攻城的?
更何况,他们这才刚刚在蓟州城附近逛了一圈,胡扎的军队便开始连夜修缮长城了。
这到底是在防谁,不言而喻。
正因为不言而喻,所以才会显得危险重重。
心中疑虑非常,一众人等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囫囵着对付了一晚。
第二天正午时分,苏醒过来的巴特尔四周看了看,发现除了几个亲卫以外,其他人都不见了。
猛地起身四处看了看,发现巴图也不见了。
这傻子,干什么去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巴特尔猛然眺望向昨晚连夜修缮的长城,却看到了一幅让他终身难忘的画面。
只见破损的城墙确实被重新夯筑起来了,只是从成型的效果来看,黄土层显得松散而缺乏韧性。
就这种半夜修好的东西,不说在里面混入石子了,就算包了一层薄砖,估计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搞什么呀!
害得长生天的勇士昨晚都没有睡好一个囫囵觉。
就这,巴图这傻子还特意带着人四处探查,这不是白费功夫吗?
等了一个晚上,胡扎军队就给他们带来这种惊喜?
真是惊了个大喜。
就这种防了,又好像完全没防守的现象,才是最好打的。
随便派支军队声东击西一番,便能吸引大部分胡扎军队的注意,大部队再趁机找个机会便越过长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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