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大会都在龙虎山脉中心举行,四教更是建有龙虎法华宫,每年举行一次龙虎大会,共邀修士来谈法论道,虽因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些修为高超的修士不屑于来参加,再加上周国本是弹丸小国,龙虎山脉只在周国边境,因山多险阻,也无堪人迹,此皆种种,龙虎大会也就多是炼气化神之辈来参加,却也算得算是热闹非凡了。
且龙虎大会外围还有许多炼精化气之辈互相交易,互换资源,有许多摆地摊的散修,也有四大门派参合,仿若集市,这些事情乃龙虎山脉众所周知。
乾曌乘着太云子所驾的云光,一刻钟还未到得,就到了龙虎中心,见得不时有云光落下又上升,有宝光冲起,有那灵兽妖禽吼鸣,一座堂皇宫殿耸立在中,竟是三座百丈高的独峰托起,飘扬挂彩,又有光芒云雾笼罩,倒也显得气派不凡,真个有那仙韵。
乾曌落定,但见紫金宫门大开,两边各站了一队真应宫门人,着白龙腾云八卦袍,进者都需经由他们看过请柬,这才准让通行,自有人带领,自有章法。
乾曌带太云子往宫内行去,至宫门口,被两队人拦住,瞧着问道:“可有请柬?”
乾曌却不做声,翻手拿出一龙虎玉牌,那两队人都变脸色,一领头者恭敬道:“缘是少宫主所请贵客,请随我来。”
“多谢。”乾曌应答一声,随那领头人进宫入偏殿,心中却思索:怀慕是真应宫少宫主?难怪生的如此俊俏,修为也高,我当时见他都心有悸动,只怕身上也有中级法宝护身。
正想着,来到一处宽敞偏殿,那领头人在门外敲了三下,恭敬道:“启禀少宫主,又一位贵客到。”
“快快有请。”
怀慕人未至,话先到,那领头人推开大门,请乾曌两人进殿。
一入殿中,乾曌便绝一股压抑,仿佛深陷沼泽,十分不适,左右看去,却是大惊:“这怀慕与侍女小青也就罢了,其余十几人都是炼气化神之辈,不乏修为高深者,果然是四大派之一,随便便有如此多化神!”
此时,怀慕已到面前,他亲和的拉着乾曌的手,请他进来,给诸位同道介绍:
“诸位,这位便是我提过的道行高深,法门精绝的乾坤道宗掌教乾曌大真人了!”
“不敢,不敢。”
乾曌松开怀慕的手,连忙双手作揖:“场中如此多前辈,哪有我小辈逞能的地,都是少宫主厚爱。”
场中十几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真应宫长老,对这个少宫主十分看重的少年都纷纷报以善意,前来说话。
乾曌与他们谈论一番,双方和洽,却听一声玉磐声传扬开来,众人面色一肃,怀慕也正色道:“时辰到了,今日我为东道主,还请诸位帮我。”
连乾曌,太云子在内共十八人都纷纷应答,于是怀慕恢复笑颜,带着众人往主殿走去。
主殿之中自有真应宫主持,乃一长老带领门人接待,分座各家,中间拱起一丈高八卦台,这八卦台正是东道主所在之地,下面八方座位都分道、佛、魔、妖、儒、兵等各家来人。
乾曌因受怀慕清相请,同步而行,一同来到大殿,就感到各种气息交杂,凭空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让人如陷入泥潭之中脱身不得,心神绷紧,左右微一打量,就见得此中俱是炼气化神之辈,足有数百人之多。
八卦台中央有两张主位,左侧主位之上竟然坐着一位素带宫衣女子,那女子生得如画中之人,美妙动人,宛如仙子临凡。她的一颦一笑,恰似春风拂面,温暖宜人;她的目光,犹如秋水般明净,深邃而迷人;她的肌肤,白皙如雪,娇嫩如花瓣;她的声音,好似黄莺出谷,清脆悦耳,婉转悠扬。
乾曌随怀慕入内,殿中众人都将目光望来,怀慕先命人安了坐位,随行诸人就坐八卦台下乾位,怀慕则坐到了八卦台上右侧主位,坐在那宫衣女子右边,小青不在其身边,反而凑到乾曌身边,好奇的大量起他来。
被这视线看的脸红,乾曌道:“小青姑娘,你再看我,你家公子要吃醋了。”
小青闻言一惊,恰好怀慕在主位上看到此来,小青还以为怀慕当真是吃醋,顿时双颊酡红,低头不语。
怀慕坐定,向众人介绍左侧主位之人:“此乃周国玲珑公主,今日闻我龙虎大会,特来一观。”
众人纷纷起身,向公主行礼,毕竟周国虽小,却也含纳万方,龙虎山脉也只是周国边境的一个小势力团体罢了,周国朝廷内便是炼虚合道大能也有数尊,随便派一位出来便能横扫龙虎山,所以在场众人不敢不尊敬。
众人坐下,怀慕道:“场中诸多道友都是老熟人,今日也有新客,我们便请先来的几位道友做下介绍。”
见怀慕眼中示意,乾曌无法,只得起身作礼:“诸位道友万福,贫道乾坤道宗掌教乾曌。”
在场众人顿时交头接耳,响起嗡嗡交谈声:
“乾坤道宗?名字这么霸气,哪里的大势力?”
“没听说过,不会是哪个疙瘩里蹦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之徒吧。”
“区区新晋化神,也能跟我们一同论道了?”
“道门真是没规矩,这般新晋化神也要大费周章介绍一番,本座忍得辛苦,真想大开杀戒!”
“阿弥陀佛。”
“这龙虎大会一年不如一年了。”
“我看也是,真应宫也是越来越眼皮子浅了。”
“是个修为浅薄的小修士,碰上我们战阵只怕瞬间就得陨落。”
……
种种议论,乾曌好不恼火,心道:安安心心在门中修行多好,平白来这受一趟屈辱。
看向怀慕,见他眼中歉意,乾曌这才熄了怒火:罢了,世事如此,要想不被人轻贱,还得刻苦修行。
思及此处,乾曌闭目养神,运转法力修行起来。
怀慕见此也无法,只得看向公主,玲珑公主与怀慕好友多年,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于是笑道:“今日龙虎大会,诸位都是同道,怎么倒是起了内讧,让本宫看了笑话。”
场中顿时一静,众人都不敢再议论,怀慕才舒缓道:“论道既已开始,贫道抛砖引玉,有个问题,思索良久,不得其解。不知哪位道友能替我解答。”
一个坐在坤位当首一人,乃是真元宫长老,其貌相中年,面白长须,而笑道:“怀慕道友能得真应宫之真传,被教导雪藏已久,今次出世就主大会,令父可是用心良苦啊,听得传闻,怀慕道友深知道典,通晓精义,却不知有何思虑?竟然一直不得其解,黄某不才,当闻听一二,或能有所辩解。”
离位一排十数个青年人,个个都有炼气化神境界,颇具傲气,身披道袍,为首的竟然是一清丽女冠,都自笑道:“怀慕道友但说出来,大家探讨一番。”
乾曌观此殿中之人,正一派不说,已然没了四大派的位置,只依附在真元宫之后,刚才中年人正是真元宫之人,那青年人不识他们来路,如此一来,龙虎山脉四大门派,真应宫,真元宫,正一派,魁首派,全都聚齐。还有佛门,儒教,兵家,妖族。但那群青年人观之不凡,却不知出自何处,乾曌正自皱眉,耳边有一丝声音传来:“掌教,那群青年人出自终南山,乃是周围三国的一处道教圣地。”
“终南山?”乾曌微微一转头,原来声音是太云子以神念聚声成束传来,随后便就恍然,这终南山做为周国等三个国家共尊的一处圣地,相传有仙人坐镇,资源丰富,门下弟子数以千万计,难怪这一群青年个个有炼气化神境界。
“那怀慕就请诸位多指教了。”怀慕先行稽首,而后就说道:“有仙人作诗‘白玉如蟾俱是妄,青天指月亦非真’,不知是何真意?“
场中顿时一静,众人思索,片刻有儒教一青年起身道:“仙人之意乃借物托情,白玉如蟾与青天指月都是比拟,不是真的白玉银月,而是借此抒发万物虚妄,便是眼前所见也非真实之意。”
众人闻得,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怀慕却是轻轻一叹,那青年见此,眉头一皱,然后坐下。
又有一道门别派化神起身道:“仙人所言万物虚妄十分浅显,怀慕道友其实是想借此问如何才得真我罢。”
怀慕眼中一亮,道:“道友所言不错。”
原来许多人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这两句诗其实意思很浅显,如同那儒教青年解释一般,差别不大,但怀慕显然是想借此得到怎么样才能见到真我的答案。
众人思索不语,又有所讨论,良久,一个老和尚起身:“我释教有前辈也作诗一首,不知能否回答怀慕道友疑惑。”
怀慕闻言急切道:“禅师请快快说来。”
那和尚缓缓吟诵:“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思索片刻,怀慕道:“禅师的意思,不必执着真假虚实,将心放在身边,观四季轮转,无念无想,自然无忧?”
老和尚并不回答:“善哉。”
场中诸人议论纷纷,许多人都说和尚故弄玄虚,也有人说和尚说的是屁话,牛头不对马嘴。
见场面对己方不利,又一个中年和尚起身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场中诸人撇了撇嘴,却并不搭理和尚,此时,终南山一个俊朗男子起身,傲然道:“尘世有一书家作诗‘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场中一顿,却是没人点评,只是也没人肯定,怀慕更是眼含失望。
听了这么久,乾曌也仔细想了想,心道:怀慕看来是要炼神返虚了,这才忧虑真假虚实,若是能堪破,将来渡劫不至于心境不稳被天魔所趁。
想着,乾曌也觉得怀慕此人有礼节,待人和善,从认识到现在都不因自己修为而轻视,一叹,乾曌已准备帮怀慕回答这个问题。
此时,场中却刚好又有一人起身,乾曌便看过去,却是真元宫当代大师兄:
“清静修心莫说愁,愁人自在尘间留。
身如竹筒空灵态,心入虚空万古流。”
言罢也不解释,直接坐下,怀慕似有所悟,起身道谢。但到底没有认可这个答案。
乾曌此时起身,怀慕望去,眼中一亮:“乾曌道友可有高见?”
场中众人议论纷纷,左右不过是说乾曌年轻修为浅薄,能有什么高论,还有倒喝彩喊他坐下的。
这些影响不到乾曌心境,他此时心里只有怀慕,只想给怀慕一个解释。
“我问怀慕道友,天地间有仙否?”
“有。”
“强大的仙人能开辟世界否?”
“能。”
“这世界内万族生灵,一切众生可真实否?”
“这……”
见怀慕若有所思,乾曌继续趁热打铁,连连问道:
“圣人一念开辟无穷世界,世界内生灵无尽,可算真实?”
“圣人所开世界也能存活亿万年,若不真实,何以年月流逝,文明演变,代代相继?”
“若是真实,何以圣人一念开辟,一念终结?”
“何以确定你所在世界不是圣人或某一尊强大仙人所开辟世界?”
“若是自然演变世界,便都是真实不虚吗?”
“人为催动,法力演化世界便都是虚假不真吗?”
“何为真,何为虚?”
“蝼蚁观天说明月,明月观天见星河。”
“我们都不能确定什么是真,什么是虚。许多事眼见未必为实,自身体悟也未必是真。”
“如果告诉你,这是一方虚假世界,万物虚空,难道你就马上躺平,不再修行了吗?”
“难道因为世界是虚假的,就任人折辱轻贱,任人欺辱亲友,不再反抗?”
“世界上许多问题原本就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因为问题本身便没有意义,没有意义的问题怎么会有有意义的答案?”
“一切虚实真假疑虑都不足以成为我等疑虑,尽管大胆的跟着自己的内心往前走,不忘来时的路,不忘来时的心,管他真假虚实,天地乾坤,我自一步往前,正是‘我心安处是吾乡。”
怀慕却问道:“可我辈修士,修道参玄,若不悟得真虚,不知虚妄,如何见性见道?”
乾曌笑道:“我心所见,便是真实,纵天魔惑心,可我心如何,只有自己知晓,外人外道所演,都不过是我所思所念而成,世间万物都是由我心造就,我见万物,见万道便是我心见万物,见万道,无需多虑万物万道真假虚实,只要我心本定,不念不求,自然本心清静,可见真性,亦得真心。”
言毕,场中寂静,只有交织的呼吸声,众人都细细思量,怀慕从怀疑、到思考、到认可、到眼中精光暴涨、到心境圆满,起身向乾曌行礼:“乾曌道友高论,可为我老师。”
场中一惊,没人想到怀慕会说出这种话,真应宫众人也傻了眼。
诚然,乾曌的诡辩确实解决了怀慕的问题,但他却是取了巧,他并没有解决怀慕的问题,而是将问题踢回给怀慕,引导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意义,最终通过一系列问题让怀慕确信自己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不存在的,唯有本心真实,本性清静,那也就是变相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儒教,道家,佛门众人都对乾曌投去敬佩的目光,就连终南山那十几个化神也都消去傲气,不敢再轻视。
唯有魔教,妖族,兵家三家觉得莫名其妙,甚至都不太理解他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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